女賊被圍困在了中間。
而姚戚香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正經的奴婢她買不到,不正經的……
“娘子,我們快上馬車吧。”茗玉出聲催促。
姚戚香轉過來看她,問:“茗玉,你駕車技術如何?”
茗玉含蓄道:“尚可。”
姚戚香:“倘若馬驚了呢?”
茗玉:?
姚戚香拉茗玉上了馬車,然後毫不猶豫拔下頭上的簪子,朝着馬腚狠狠來了一下,馬匹受驚嘶叫,當即在街上狂奔起來。
由于方才抓捕女賊,街上的行人本就退避三舍,反倒方便了她們行事,受驚的馬匹在茗玉的控制下朝着巡防的官兵狂奔而去,蕩起揚塵滾滾。
姚戚香在馬車内緊緊抓住桌子,掀起一角車簾對外面遲滞的女賊道:“上來!”
此女沒有絲毫的猶豫,憑借良好的身手快速攀上了馬車,而茗玉則在前面喊道:“前面的人快讓開!馬受驚了!”
這狂奔的馬匹連帶着一駕馬車看上去格外兇險,巡防的人紛紛讓出了路,任由馬車絕塵而去。
姚戚香松了口氣,她并不知道自己這個選擇算不算正确,可孤注一擲本來就是她的行事風格。
馬車不知跑了多久,在茗玉的控制下漸漸穩住了速度,而身旁的女賊也放松似的将偷來的包裹随意一丢,低沉的聲音道了聲:“多謝。”
姚戚香看向包裹,金銀珠寶、钗環首飾具有,像是從一戶人家裡偷出來的。
“你身手不錯,經常偷嗎?”姚戚香問。
女賊淡淡掃她一眼,有氣無力道:“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
有意思。
姚戚香身手按住她的包裹,出聲試探道:“若是我能讓你今後都吃穿不愁,你可願意跟着我?”
女賊擰起眉,露出明顯的疑惑神情:“你想幹什麼?”
姚戚香仔細觀察着她的神情,發現她好像沒有特别排斥的樣子,進一步道:“……我是京中大族孟家的新婦,爹娘棄我于不顧,親妹搶走我籌謀多年的婚事,婆母打壓我,夫君厭棄我,但好在手裡還有點小錢,怎麼樣?跟着我,随我一起光複大業,助我拿下孟府主母之位,到時候我封你做京城賊王,給你塞三五個年輕俊俏小郎君!”
女賊:“……”
女賊考慮了起來。
車外駕駛座上的茗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天色稍晚,姚戚香好說歹說,終于将拐來的女賊連拖帶拽帶回了府,她匆忙拾掇了一番,命茗玉給女賊好好打扮一番,自己匆匆忙忙出門見鐘嬷嬷。
一想到今天又要站一下午,姚戚香心中叫苦不疊。
午後稍遲,鐘嬷嬷準時來到松風堂。
姚戚香已經站在院中等了,她起得早,中午又沒能來得及睡一會兒,此時正眼神渙散地看着來人,撐着力氣來了句:“嬷嬷好。”
“嗯。”鐘嬷嬷看着她,滿意地點點頭,“聽說娘子今日出去了?”
“是,去看了家珠寶鋪子,不過也隻看了這一家。”
鐘嬷嬷道:“那娘子可能說出在珠寶鋪裡都看到些什麼?”
姚戚香回憶着賬本上的内容:“有店裡進貨的款式,秋冬多金銀,紅珊瑚、紅瑪瑙,翡翠,春夏多珍珠,玉石,不過金銀的購入量也沒有減少。交易珠寶的斤兩,買家的名姓和地址,還有……”
她想不起來了,隻能道:“還看出那周掌櫃喜歡去青樓。”
鐘嬷嬷問:“娘子如何看出?”
姚戚香道:“他頸側那邊的領子上有一處口脂的痕迹,雖不大明顯,但還是不難辨認,且他自己說,他并無娶妻的。”
鐘嬷嬷點了點頭,道:“好,那娘子明日再去巡鋪時,要着重看看賬本之外的東西,比如倉庫可有被人精心打理,東西可有積壓落灰,有沒有存放不妥當之處,平白造成了損失……”
姚戚香怏怏點頭答應。
而後,鐘嬷嬷道:“娘子今日也累了,今日便如此吧。”
說完,她竟是轉身要走。
姚戚香一愣,問:“今兒不站規矩了?”
鐘嬷嬷回過身,道:“老身教娘子的是宮裡娘娘們的儀禮,但娘子說到底不是宮裡的娘娘,這些東西看得過去就行了,不必求精。”
鐘嬷嬷的臉還是那一張臉,她冷淡着表情,神情嚴肅,可姚戚香突然就覺得她可親了不少。
一個激靈,姚戚香清醒了,她高興道:“多謝嬷嬷!”
太好了!她可以回去睡覺了!
姚戚香送走了鐘奚,二話不說就回屋躺下了,悶頭便睡。
殊不知鐘嬷嬷離了後院這邊,去了前面的書房。
孟扶危剛從外面回來不久,正換了朝服,讓天祿備水沐洗,遠遠便瞧見鐘嬷嬷朝這邊走來。
“孟大人。”鐘嬷嬷進了門,微微一禮,口吻卻并不疏離,“昨夜老身來找您,雲韬說您不在。”
他颀長的身影立在幾案之前,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平素冷沉的孟司使,人前不苟言笑的太傅,此刻更像是溫潤如玉的濁世佳公子,矜貴之态早已刻入骨髓。
他放緩了語氣開口:“我昨夜不在府上,她學得如何?”
鐘嬷嬷眼中帶了絲笑意:“姚娘子是聰慧之人,很會識人斷人,隻是距離一個合格的京城閨秀,亦或是貴婦,實在是相去甚遠。昨天下午剛學過了禮儀規矩,勉強算是過關,隻不過貴婦會的那些本事,插花、茶道、詩詞、女紅,她怕是一個不會。”
幾乎沒有猶豫,孟扶危開口:“這些東西不必她學,也不必她會,但詩詞文章,經營管賬的本事,她一定要會。盡可能教她些實用的,至于沾了風雅的東西,一概不必她會。”
鐘嬷嬷愣了愣,遲疑着開口:“女紅也不用嗎?”
“嗯。”孟扶危颔首,“她幼時開蒙很好,所以天資聰穎,但後來欠下良多,她而今掌握的都是能夠保命的東西,便往實用上再拓展些,女子善經營謀算不是壞事。至于女紅一類,學起來太費精力,又無用處,便都不必了。”
鐘嬷嬷默了默,回道:“老身知道了。”
“不必着急,慢慢教她,盡可能叫她輕松些。”孟扶危補充,“她緊張慣了,總不能到我這裡來,還讓她緊張着。”
鐘嬷嬷忽然明白了:“大人眼下叫老身教習娘子,除卻要娘子學些東西,也是替娘子擋着雲栖堂吧?”
孟扶危默了瞬,垂下的睫毛宛如鴉羽,在俊美的容顔上投下一片淺淺的陰霾來,垂順的發絲散在身後,輕慢懶散的姿态,叫人覺得這府中發生的一切于他皆是遊刃有餘。
他道:“雲栖堂的事,她自己解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