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屏涓涓流淌,靜修室好像也不再那麼空虛難耐,不能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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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席月來了。
她帶來一股清新的水汽,殘留着麥香,還有濃郁的果甜味,是一小筐剛洗好的桑葚。
還是白色的。
孤陋寡聞的沈明絢被投喂一嘴,老樹結的白桑葚粒粒飽滿,入口即化,甜得都要人打哆嗦。
“果園有棵白椹子,順帶摘了些,果香助眠,明天林副官過來也一起吃。”
“诶,禁閉就這麼結束了?”
“還要待會再評估看看,但我覺得問題不大,”席月說,“下周傷員第一輪審核,林副官各項都挺好,她的意願是盡快回前線。”
“我想,你可能想要見見她。”
“嗯……審核的話,我……”
沈明絢及時止住話題,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精神圖景碎掉,至今還在失聯,米餅都消失了,這樣的哨兵無論在哪項評估表裡都是重度傷殘。
别說做偵察兵,就是回前線都希望渺茫,這不太好接受,可和太多失去性命的人相比,她又是最不能抱怨的那個幸運兒。
“行到水窮處,沈中尉,以我的角度來看,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坐看雲起時。
席向導,你的安慰真是别具一格。
鍊接激活時,沈明絢突兀地想……太禅了,似乎,特别值得搭配一隻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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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月再次進入沈明絢的精神圖景。
昨天收到永泰的信件,說是受安少将所托,将在前線收集的情報發給她,以做治療參考。
SR008,斯維因帝國向來不會給哨向起名,他們圈養哨向,分等級做标記,像訓練惡犬一樣隻給編号,席月對這種工具化行為十分厭惡,她想,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反抗。
這個向導在第一梯隊第八席的位置,S開頭,俨然是被譽為帝國之槍的“S級”精英,他和沈明絢打遭遇戰之前,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處決三個小隊,如果不是沈明絢拖着他現身,恐怕現在還沒人将這些傷亡串聯到一起。
她想起安崎少将,林副官口裡的安媽媽,德隆塔的前保密人。
“小月,請你救救她,她是烈士親屬,她家就她一個了,明絢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偵查,為什麼會……我甯願……不,怎麼都無所謂了,就算做不了哨兵,我也要她活着,活下來。”
席月歎口氣,她又想起五年前斯維因空襲,臨危受命的邊防士官第一時間展開反擊,之後全員犧牲。
隊長就叫……沈明铮。
了解了這些,很快會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在意識深處,就算扭曲了記憶,呈現的東西依舊是最真實的。
譬如,十三年前,九歲的沈明絢目睹了一場煤氣爆炸,那天,她的姐姐正巧休假來接她放學。年輕的士官英勇無畏,毅然參與救援,并在事後背着哭泣的妹妹回家。
潛意識裡她知道姐姐沒有了,她在火海裡失聲痛哭。
所以火場是煤氣爆炸,是空襲,是SR008的緻命重創,是沈明絢注定等不來救援,也無法自渡的苦厄。
..
睜開眼,席月站在一片廢墟裡。
終于,精神圖景展開了它的本來面目。
到處是割接、扭曲的地塊,幾塊水泥闆像空懸的浮島,三隻眼的鹳飛過……
充滿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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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爆炸,揚起一大片黑煙,從中突然竄出幾隻面目猙獰的喪屍。
……真是個大工程。
沈中尉,平時少看點喪屍圍城,就當是為了醫護工作者的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