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特情部的調查結果卻是——

通話那頭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嚴肅确認道：

【姜所長，沒有。】

【經過反複比對确認，信生藥業17名嫌疑人，沒有一人活動範圍與您提供的路徑簇重合，目前已經全部釋放。】

姜意風面色微微一變，一手握着手機，另一手輕輕蜷了下手指。

他沒有告知特情部比對路徑的目的，因此這會兒也盡量保持冷靜，用絲毫察覺不出異樣的語氣答道：

“好，了解。沒有最好，辛苦了。”

他挂斷通話。

秋夜濃郁，仿佛浸泡錯了度數的酒，流淌着些許沉絮。

姜意風站在反鎖的玻璃門後，遙遙望了眼陽台，那床被子在月光下躺着。

那夜在信生藥業逮捕的嫌疑人，如果排除與介者勾連的嫌疑，那麼“行走的擴散源”還能是誰？

這人就在上區内，活動範圍從南北線向東西線輻射，并且能夠輕易與介者接觸。

月色幽秘、清冷，看不透，恰好留了一縷落到他的鎖骨上，向内輕輕遊弋。

姜意風低頭，月光正好落在兩枚月長石上。

像極了溫午盞的眼，在這樣的夜裡，令他多少有些看不透。

他有個糟糕透頂的猜測。

糟糕透頂到，當他接到第一附屬醫院院長打入的通話時，足足沉默了半分鐘。至少在那半分鐘裡，他隻想靜靜看着陽台上曬月亮的被子。

因為他有種預感——

這可能是最後甯靜的半分鐘。

特情部的通話剛結束，又是一串手機鈴聲響起，備注第一附屬醫院院長。

“特情部任務。請問丢失的信息素樣品試管，結果排除出來了麼？”

那頭的院長似乎有些尴尬，糾結着要不要說：

【這位長官，您也知道，上區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的隐私是相當重要的……】

姜意風打斷他：“放心，這邊不會往外透露你是信息來源。”

院長松了口氣，這才壓低聲音，像在提起什麼隐晦的秘密：

【長官，您肯定知道滬城上區的姜家吧……？】

姜意風垂着的那隻手，手指在空氣中又蜷了一下，細看甚至有些顫抖。

【沒錯，我們反反複複排除了好幾遍，丢的那支信息素樣品，來源竟然就是那位姜家少主。】

姜意風壓住喉底輕微的哽塞：“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采樣的？采樣是誰登記的？”

那邊傳來查閱電子記錄的鍵盤聲，聽起來一陣陣都扣在他心坎上。

半晌，院長确認了，猶豫再三才交代：

【根據我們醫院的采樣記錄，2012年，姜家那位……姜旻給他兒子采樣登記的。】

姜意風隻覺耳邊一陣轟鳴，多久聽不清聲音，最後渾渾噩噩道了謝挂斷電話。

姜旻那趟專程打來的海外電話，什麼意思……

到底是提醒他和溫午盞低調些，還是提醒他小心“那個介者”，别被哄昏了頭？

姜意風靠在玻璃門後，緩緩坐到地闆上，屈膝，又抻長了一條腿，一時有些疲累。

洗衣機就在身後不遠處，蓦地，他松開領口，指尖抹過聯結靶，帶起氣息放到鼻下嗅聞。

滿是溫午盞的氣息。

藍挽的母親送别時那句打趣兒——“夫妻相，周身的氣息都是相合的”，現在想來，分明是看明白了什麼。

他住在上區，活動路線從南北線向東西線輻射，輕易接觸介者。

并且，早在2012年，足足十三年前，姜旻就察覺他的信息素有問題。

他身上融合了溫午盞的氣息。

——他就是人類内部，“行走的擴散源”。

姜意風一時覺得汗毛直立。2030年“新主座”的因果被過去修正那一瞬，祝年餘最後留下的那半句提醒，此時又猝不及防爬入腦海，揮之不去。

【小少主我……你小心W……】

月涼了，風靜了。

待在陽台半天等不着人的被子，散漫地大變活人，變成溫午盞往室内走來。随後一眼發覺了什麼，匆匆忙忙跑來。

溫午盞在姜意風面前單膝蹲下，他第一次在姜意風臉上看到這般……頹靡的神色，心髒好似被攥住了。

“意意，怎麼了？”溫午盞伸手想扶人，“别坐地上，晚上天涼。”

姜意風淡淡地笑了。那笑是舊主最熟悉的笑，眼底一片闌珊。

2012年的姜旻、初識的藍挽母親、2030年的祝年餘、還有特情部與三署兩所的許許多多人……

明明每個人都在提醒他小心溫午盞，怎麼他就偏偏裝作不聞呢？

【不可控級】的介者，他到底哪裡來的自信，以為這樣一個介者能被他掌控？

姜意風深深地看着秋月下的介者。他決定再放縱最後一秒。

“溫午盞，天涼，抱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