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的指針在晨光裡悄悄晃了一下,像一滴水落入時間的湖面,沒有太大動靜,隻留下輕微波紋。
這次,齊臨沒被踹下床。
但他在睡夢中差點被一記鎖喉按進枕頭裡。
準确說,是在半夢半醒間,一陣陰風襲來,齊臨猛然睜眼,下意識擡手一擋,動作還沒到位,肩膀已經被制住,整個人被一個标準得不能再标準的擒拿動作壓進床墊,脊椎咯咯作響,整張臉快嵌進枕頭裡。
“……痛痛痛痛!我都三十了,對我好一點行不行?”齊臨艱難地開口,語氣裡帶着清晨特有的虛弱,“年紀大了,骨頭經不起這麼壓!”他掙紮着從咬着被角的姿勢解脫出來,臉都快擠變形了。
光線從床頭落進來,打在對方臉上——年輕,輪廓帶着尚未完全張開的清峻感,眉頭緊鎖,眼神裡一半是警覺,一半是不信任。
“你是誰?為什麼睡在我旁邊?”對方聲音不高,但透着冷靜和壓迫感,“你最好說清楚,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你入侵了我精神圖景。”
“我入侵你的是床,不是腦子!”
等一下,這熟練的動作、這戒備的語氣、這比誰都更像軍訓總教頭的眼神……
齊臨一手護着老腰,一手翻起床頭的懷表,指針上方赫然顯示:
精神錨點追蹤:當前版本——喻時川(21歲)
“喻時川……你今年21歲?”齊臨看了幾秒,頭開始痛了。
“我是喻時川,”對方蹙着眉頭回答,“但我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
“……昨晚是25歲的你睡這兒的。”齊臨歎口氣,“你穿越了。”
“穿越?”少年喻時川眼神微眯,顯然沒那麼快接受。
“對。蟲洞的慣性波動可能引發了錨點殘像回溯…..簡單來說,你現在臨時卡進了我們倆之間的同居日常時間段。”
齊臨捂着腰坐起來,認命地給這位小祖宗解釋了五分鐘蟲洞、精神頻率回溯與穩定同步程序可能引發的時空偏差現象,講得頭皮發麻、語速飛快,像是在面對突擊檢查的小學生。
“……同居?”喻時川語調陡然拔高了半度,“你和我?”
齊臨:“我的床。”
喻時川:“為什麼我會睡在你旁邊。”
齊臨眨了眨眼,認真說:“我晚上精神過載得嚴重,你是穩定劑,睡在旁邊是為了我的健康。真的是臨床建議。”
他語氣誠懇得過分,甚至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喻時川沉默了幾秒,最終放下了剛剛準備再擒一次的手臂,嘴角輕輕抽了一下:“……勉強相信。”
齊臨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完美蒙混過關,起床即勝利。
不過被帶回來的這個21歲版本……果然還沒有完全覺醒向導能力,整個人更像個研究所裡走出來的執行機,保持了标準兵員節奏——早起、體訓、記錄、閱讀。他吃東西也規矩得像訓練中心的人形手冊,吃飯時還在計算營養配比。
他會在早飯時主動給自己加餐高蛋白,晨訓結束後自覺打坐穩定精神圖景,甚至在聽見齊臨吃糖的咀嚼聲後微微皺眉:“這對牙不好。”
齊臨當場:“……你活得太克制了,我得拯救一下你的人生體驗。”
于是當天下午,他帶着喻時川溜出了研究所,光明正大地請了假,理由是“精神圖景調試外訓”,其實目的隻有一個:帶年輕小向導吃好的玩好的。
他們去了研究所附近的商業街,街邊的小廣場剛開完露天演出,烤腸香味還沒散,氣氛喧鬧得像另一個世界。
齊臨帶着喻時川進了一家街機廳旁邊的快餐店,點了最經典的“罪惡三件套”:炸雞、漢堡、薯條,再加一杯加糖加珍珠的大杯奶茶。
喻時川看着餐盤,微微蹙眉,有點遲疑地問:“這些真的适合人類攝入?”
“你可以理解為精神慰藉的一種形式。”齊臨一邊插吸管,一邊遞給他奶茶,“喝吧,甜的。”
喻時川低頭看了眼,吸了一口,眉毛輕輕動了一下。
“好喝是吧?”齊臨看穿了他沒說出口的情緒。
“這不健康。”喻時川習慣性評價了一句,但手已經伸過去撕開包裝,默默咬了一口漢堡,動作仍然優雅,一點不狼狽,像是參加什麼貴族手部協調測試。可惜——
嘴角沾上了番茄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