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嗎？”

夜晚的海風将程景岚額前的劉海吹起，他偏過頭，看着程覺星說道。

“因為……”程覺星站起身，在程景岚的身邊跳來跳去，他看着自己的腳印在沙灘上出現又消失。海水沖上他的褲腿，出現了明顯的水漬。

孩子心性使得他起了玩心，輕笑時不時地從他的嘴裡發出。

程景岚不着急，他看着程覺星蹦蹦跳跳的模樣，忽然有些感歎。

他似乎真的很好地成長了。

淩晨的海面看上去霧蒙蒙的，周圍的路燈在天邊逐漸泛起的白中顯得有些微弱。

天際破曉，夜晚消退。今夜的任務，它們同樣認真地執行。

程覺星本打算對着程景岚将内心所有的抱怨和牢騷都宣洩出來，可他終究隻是一個孩子，等他玩過瘾之後，看着程景岚看着他的眼神，心中的怨言似乎早已煙消雲散。

“其實……這麼多天過去，我感覺自己其實也很任性。”程覺星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媽媽對我百依百順，爸爸你……對我也非常好。雖然你現在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長大後的你非常溫柔。”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程景岚不解道。

“因為……因為你們對我太好，可是你們能夠對我好的時間又太短。”他搖了搖頭道，“你和我媽媽真的很忙。”

程覺星躲在被海水浸染的沙灘上，他伸出手指，在沙灘上一點一點地畫出一家三口的形狀。

“你和小雅，隻有你一個孩子嗎？”程景岚看着他，忽然問道。

“嗯？你不滿意我嗎？”程覺星回過頭噘嘴哼了一聲道，“目前隻有我一個。”

“哼……”程景岚從胸腔裡發出悶悶的笑聲，他擡起頭，看着逐漸變淡的月亮。

“一個就好。即使隻有一個，我們兩個都沒有照顧好。”

他走到程覺星的身邊，看着沙灘上的一家三口逐漸變淡，然後将程覺星拉起來，認真地看着他道：

“我先替20年後的自己道一個歉吧。抱歉，我沒有好好地照顧你。”

程覺星聽着這句話，心裡除了感到震驚，便是感動。

他這幾天與小時候的父親相處，和父子相比，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更像是朋友，他也跟着一起經曆了父親小時候的許多事情。

大部分時候，他能注意到程景岚的眼神一直跟随着爺爺奶奶和大伯父。比如在看到溫馨的回憶時，他的唇角會不自覺地勾起；夜晚時分，他會默默地坐在他們的身邊，悄悄地将他們的手牽起……

程覺星也會想念，想念現實中的父母待在他的身邊的日子。他發現了許多的細枝末節，那些細枝末節足以長成藤蔓，纏繞包裹着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程覺星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似乎早已不怪他們了。

“其實我也要說一聲對不起。我一定……讓那邊的你們非常擔心。”

程景岚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沒關系，我相信未來的我不會責怪你。畢竟20面前的我都沒有責怪。”

太陽同月亮說了一聲早安，沙灘上，兩個透明的年輕人随着海風在鹹濕的氣息中緩緩地消失。

當程景岚再一次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陽光早已将整個房間完全罩住，時間似乎馬上就要到達中午。

“你醒了？”程澤安推門走進來，看着程景岚一臉惺忪的模樣，他的手中拿着一杯水和兩顆藥。

“哥？”程景岚愣了一下，“你能看到我了？”

程澤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伸出手将其貼在程景岚的額頭上，“你在說什麼胡話？我一直都能看到你。”

“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他問道。

“我……”程景岚仔細地回憶，他擡起頭看了看茶幾上的電子鬧鐘，隻見現在的時間距離他穿越的那一天，僅僅過去一個晚上。

“我看到有人在巷子裡堵我的同學。”

“你真是……為什麼受傷不願意告訴我們。”程澤安歎了口氣道，“幸好傷口不深，否則爸媽一定會被你吓死。”

“哥……”程景岚拉着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說道。

程澤安正要起身離開，卻隻見弟弟一臉可憐小狗的模樣，隻得轉身坐回去，“你還沒有想通？哥和你說，其實哥不是……”

“不是。哥，對不起。”

程澤安頓時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有些驚訝地看着程景岚，回過神後忽然笑了一下，“你這是睡了一覺後，全部都想開了？”

“嗯。”程景岚微微點頭道，“我做了一個夢……”

“你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我夢見我們碰到了大恐龍，你和爸媽拼命地保護着我，所以我認為我不能再這麼鬧下去。”程景岚并沒有打算将真正的經曆告知。

這個理由聽上去就非常的扯淡，但是程澤安沒有在意，隻是當作弟弟終于不再鬧脾氣的借口。

“好……其實我和爸媽也想了很長時間，以後我們會多花時間來陪你，畢竟小的時候就是這樣。”程澤安幫他将手放進被窩中，再幫他把被子往上提，“媽媽等一下會上來給你送飯，你好好地在這裡待着。”

他說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這小子真有口福，那可是媽媽親自熬的魚湯。”

“嗯……”程景岚看了一眼沙發旁的小圓桌，猶豫地問道：“那位……一直跟着我們的小仆人呢？”

“你說誰？”疑惑地看着他問道。

“就是……一直喊你大伯父的那個。”程景岚指了指沙發，“他昨天晚上還在這裡看着我。”

“昨天晚上是爸爸在旁邊看着你，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你的旁邊。”程澤安指着床頭旁的一把乳白色的椅子，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你看，他的外套還放在這裡。”

“那……你還記得昨天你将我和他一起拉到房間裡談心嗎？”程景岚又問。

“昨天隻有你一個人在門口偷聽啊？你鬧出的動靜不小，所以我才拉着你去房間。”

“啊……那或許真的是我在做夢。”程景岚聞言低下頭，愣愣地看着被子。

“如果沒有休息好的話，你可以再睡一會兒。”盡管程澤安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仍舊沒有說什麼。

“難道真的隻是我在做夢？”程景岚擡手捂着額頭，眼神裡透着茫然，“那這個夢實在是過于真實。”

“如果夢裡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他應該已經回到自己的世界，見到了将來的我。”

他慢慢地下床，走到窗邊将落地窗打開。

今天的天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