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閻有一刻愣怔,打小他就知道,自己的青梅比旁人要聰慧。
周圍的人隻顧着恭維他,道他是官家出身,将來也是要為官作狀元郎,造福一方百姓的可塑之才。
可沒有人知道,彼時站在他身旁的,長相清秀的女子付媛,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旁人或許未能知曉,哪怕是付媛本人也無從得知,那些與她攀比腹中墨的日子是他最苦最勤奮也最快樂的。
他想要在她面前露威風,讓她感歎于他的才能,才會在夜裡掌燈研讀詩書。她眼中的他,赢得利落幹脆,在他眼中卻是無比吃力,堪堪拿下一城。
她以為他要處處壓她一頭,他卻覺着她從無敗績。
旁人隻知他是天之驕子,卻不知她是被女兒身埋沒的奇才。
單閻自知瞞不過付媛,深呼吸後便挑着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那女子是誰?”
這話剛出口,付媛才發現,她很在意。
她很在意單閻原來要娶的人是誰。
眼神方一交彙,付媛的目光便開始躲閃,不願再與他對視。
她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也默認了他心中的猜測,卻怎麼也撬不開嘴。
單閻僅僅盯着付媛低垂的腦袋,深邃的雙眸驚訝地眨了眨。
她還是在乎他的。
他原以為她不會在意,他原來要娶的人是誰。
沒想到她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問了這句話。
她是在意的。
很在意。
“夫人...”單閻嘴裡的濃情蜜意被付媛的食指堵住,卻似要忍不住從眼底流出。
“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直到滾燙的熾熱攀上付媛的臉,她才知道要感謝這熹微的燈光,好讓她藏匿那些不想讓單閻見到的不堪。
單閻寵溺地看着付媛的背影緩緩消失在廊庑,沒入黑暗,嘴上還不忘打趣,“夫人還沒安排好,為夫今夜在哪歇息呢。”
付媛一邊走,聽着身後的呼喚聲,沒忍住嬉笑着回過身應答,“這偌大的揚州城隻要單大人想去,哪有不能去的呀?”
“此話當真?”單閻的聲音頓了頓,在漆黑一片的廊庑中變得有些陰冷。
付媛嘴上雖沒有應答,卻沒來由地加快了腳步。
直到一陣墨香撲面,雙腿與腰間多了雙強有力的臂膀,整個人被抱起,落入單閻的懷中,這才發覺自己方才的話到底藏了多少挑釁。
“你當為夫真不敢碰你?不是教過你禍從口出了嗎?”付媛依靠着的胸脯反複起伏,鼻尖不時傳來的粗氣撓得她心癢癢,可那人腳下卻依舊沉穩得駭人。
她的手反複打着單閻雙肩,也不知是觸着了疼處,還是當真傷到了,那人一向緊繃的雙手竟松了松。
眼見着身子失衡,恐怕要摔個底朝天,慌亂下,付媛緊緊環抱住單閻的脖頸,黑暗中的颠簸甚至讓她的唇貼着了一處綿軟。
圈在付媛腿下的手緊了緊,将她向上颠了颠,她摟着脖頸的手便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敢輕易放手。
直到理智漸漸回歸,她才發覺身下那厮的詭計,俯身在他胸口,惡狠狠地朝他肩上咬了口。
聽着聲聲沉悶的粗氣,付媛不知怎的,竟從中得到些樂趣。
愈想愈氣,便又襲去一口,直至肩上微微滲出濕意,付媛才緩緩恢複了神态,恣意地擡眸看着單閻。
他看上去雖不露愠色,付媛卻見着了他緊咬後槽牙的痕迹,壯着膽子伸出食指戳了戳,“怎麼?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單閻目光一直平視着前方,聽到這一聲挑逗,便微微偏了偏腦袋,耳語道:“夫人愛點燈就點罷,待會可不允你掌燈了。”
他腳輕擡,房門便被踢開,他将付媛穩穩地放在床褥上,便回身将門掩實,臨了還不忘把屋裡的燈都吹熄,隻留了床前的一盞。
他坐到床鋪邊,褪了鞋,故意朝付媛的鞋旁貼了貼,兩雙鞋一大一小地緊緊挨着。
緊接着,他正欲寬衣,卻被付媛喝止,“喂,誰準你進屋睡了?”
他扭過身,兩指緊捏着付媛清瘦的兩頰,玩味地盯着她丹唇上恰如其分的唇珠,“怎麼?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話語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付媛,她自然也聽得出他話裡的意味,卻隻能蹙着眉,惡狠狠地盯着他。
眼看着他将裡衣也一并脫下,付媛也隻好趁着間隙,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褥,将自己完完整整地裹起來,十足一個花卷模樣。
待到單閻回過頭來,發覺她防備至此,實在哭笑不得,将她連人帶床褥地攬到自己身旁,“夫人這是何意啊?”
“防小人。”直到付媛被他攬過,被迫着滾到他身邊,才發覺自己的雙手也被被褥捆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單閻無奈笑笑,撐着腦袋将就睡下。
夜裡愈來愈熱,付媛接着微弱的燭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枕邊人的臉色,見他雙眼微阖,這才抿着嘴,扭動着身子,從被褥裡爬出來。
實在炎熱,光從被子裡爬出來仍不能解她身上滾燙,她看了看身旁赤着上半身的單閻,又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齊,就連褙子也沒來得及脫。
她探着腦袋,又湊近了看單閻的臉,卻被他俊朗的面容吸引,眼神一滞。
看到那人的眼皮子動了動,付媛便立刻回過身來,背着他若無其事地躺下,緊緊閉上雙眼佯裝睡着。
可她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那人逾矩的挑弄,這才又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将褙子褪下,放到枕邊。
她用手掌扇了扇風,又探了探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