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薇與顧青朝的定親儀式在夏日的某個午後悄然舉行。
老媒婆扭着屁股跨進周家門檻,與沈氏交換了庚帖。
顧石頭指尖撫過庚帖上周薇薇幾個字,心裡激動,手指尖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周林用旱煙杆敲了敲桌沿,笑得露出大牙,“這下咱們小莊村可算有樁大喜事!”
沈氏抹着眼角的淚花,将包着碎銀的紅布塞進媒婆手裡。
趙燕攥着女兒的手朝周薇薇道喜。收養的十多個小孩子們也跟着道喜,顧石頭給孩子們發了特意買的麥芽糖,他們一個個都歡快的笑了起來。
周薇薇看着高興的衆人,與顧青朝那深邃的眼睛對上,朝着他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沈氏做了兩大桌子的好菜,用來招待客人們,酒菜飄香,院子裡人推杯換盞,直至熏熏然這才散場。
次日,周薇薇照舊去麥田巡視。
改良後的麥穗沉甸甸壓彎了稭稈,在晨風裡翻湧着金黃的波浪。村民們扛着鋤頭從她身邊經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但很快發生的一件事,就讓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
“蝗蟲,是蝗蟲來了!”有村民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彼時周薇薇正站在田埂上,她擡頭望去,天邊飄來一片翻滾的黑壓壓的雲——那是數以萬計的蝗蟲組成的吞噬浪潮。
“快!點火把!把這些該死的東西給燒死。”沈氏驚恐的看着這一幕,很快便反應過來,大聲的朝着周薇薇嘶吼道。
周薇薇點燃火把後,片刻也不敢耽誤的沖進自家麥田,此時蝗蟲已如冰雹般降落。
一個人再強大,力量也有限,周薇薇即使再怎麼瘋狂的揮舞火把,也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些蝗蟲把地裡即将成熟的麥穗啃噬的一幹二淨。
她轉頭看向沈氏,眼睛裡卻映出對方那極度痛苦的面容。
周薇薇站在田埂上,面對着蝗蟲過境,最終隻能無力的垂下了手。
地上那幾隻偶爾出現的蝗蟲屍體,以及随着大部隊飛往下一個地點的蝗蟲大軍,仿佛是在大聲的嘲笑周薇薇的無能。
她自從穿越之後,覺得靠着自己大力士的能力以及神奇的空間水,能赢得一切。但是現如今,老天爺用事實告訴她,周薇薇,你在我面前就是一個蝼蟻,你根本不可能戰勝我!
周薇薇眼睛裡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蝗群飛遠時,顧石頭站在田壟上,望着光秃秃的田野,神色凝重卻并不驚慌。
因為有着上輩子記憶的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為此他做了很多準備,與叔叔一家分家,然後努力賺錢,買糧食,挖地窖儲存,剿滅青峰山匪患獲得大量的财寶……
可當他轉頭看向周薇薇時,心頭卻猛地一陣刺痛。
對方正死死盯着自家光秃秃的田地,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指節泛着青白。
顧石頭眼中,周薇薇從來都是那麼的有活力,那麼的生命旺盛、朝氣蓬勃的一個人。但此時那雙總是明亮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被蝗蟲啃食的不隻是莊稼,還有她眼裡的光。
“薇薇。”他輕聲喚道,生怕驚碎什麼似的。
周薇薇沒反應,仍盯着地上零星的蝗蟲屍體。有隻還沒死透的,正抽搐着腿。
他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溫柔的換道,“薇薇,咱們回去吧。”
周薇薇睫毛顫了顫,目光緩緩聚焦在他臉上,啞着嗓音,苦笑了一聲回道,“回哪兒去?”
顧石頭喉結滾動,突然抓住她血迹斑斑的手,不知何時,她的指甲已掐破了掌心。他掏出帕子,一點點擦掉那些血痕,聲音溫柔而堅定的說道,“回家,佑安他們還在家裡等着咱們。”
此時沈氏也來到女兒面前,捂着嘴巴,小聲的啜泣着說道,“薇薇啊,你别吓娘啊。莊稼沒了不要緊,咱們還有銀子,可以買糧食,但是你要是有個萬一,讓娘和你弟弟怎麼活啊?”
沈氏一把摟住周薇薇僵硬的身體,然後大聲的嚎啕了起來。
被沈氏緊緊摟住後,周薇薇的眼神終于活了過來。
“沒事的,薇薇。”顧石頭站在周薇薇對面,深深的望進她眼底,湊到她耳邊,聲音低低的說道,“地窖裡的糧食,還有幾萬兩的财寶,足夠我們逍遙一輩子了。”
周薇薇不是為自己難過,而是無法想象小莊村的村民們遭遇蝗災之後,該怎麼生活?
她閉了閉眼,深深歎了一口氣,轉身掃了一眼滿地狼藉,心情悲傷的跟着顧石頭和沈氏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