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泊手指顫了一下,垂下頭。
面前撲了他滿懷的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揚起一雙桃花眼笑眯眯地擡起頭,兩頰绯紅,唇色卻幾近蒼白,眼眸間一片散亂。
——似乎确實已經神志昏沉。
謝鏡泊頓了頓,慢慢收回手,手指輕輕環住他的肩膀,指尖卻不着痕迹地點在他命脈上。
他垂下眼,低聲開口:“燕纾?”
“你剛才……是在偷聽嗎?”
面前的人躲在他外袍下,也不知到底聽懂了沒有,嘟囔着輕輕應了一聲,似乎尤嫌冷般,忽然偏頭,再次往他懷裡縮去。
——正向謝鏡泊按住他命脈的手指間撞去。
謝鏡泊瞳孔驟縮,倏然收回手,指尖最後一刻從燕纾冰涼的皮膚間悄然劃過。
他蹙眉低下頭,卻見面前的人似有些疑惑地擡起頭:“怎麼了?為什麼要把手收回去。”
謝鏡泊默然。
燕纾似乎又想起什麼,桃花眼間溢出了些許委屈:“而且你剛才為什麼一直不來找我?我都冷好久了。”
謝鏡泊神情靜了一瞬。
他閉了閉眼,手上忽然使力,托着人的腰部将人微微扶起:“嗯,我的錯。”
身後似乎傳來些微的響動,謝鏡泊微微側過頭,正看見小路盡頭依舊伫立在那裡的邊叙。
邊叙望着他,神情莫名。
謝鏡泊也沒有說什麼,隻忽然擡手,身後的房門在兩人之後怦然合攏。
·
房間内似乎有些淩亂。
方才帶着謝鏡泊體溫的外套早已冷透,燕纾卻依舊緊緊用它裹在身側,跪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望着房間中央的人。
謝鏡泊默然半晌,終于擡手先摸了摸他的額頭。
觸手滾燙,讓謝鏡泊疑心再這麼燒下去,能直接把人燒傻。
“怎麼發燒了?吃藥了嗎?”
床上的人迅速搖了兩下頭。
“為什麼不吃藥?”
“沒有藥。”燕纾小聲開口,又搖了一下頭,有些難耐地蹙了蹙眉。
下一刻,謝鏡泊忽然開口:“頭暈就不用搖頭了,直接說就行。”
燕纾怔了一下,眼眸蓦然亮了幾分,下意識點頭又倏然頓住。
他望着謝鏡泊,猶豫了一下,忽然伸出手,示意他來床邊坐下。
謝鏡泊沒有立刻動,而是隔着一步之遙望着他。
床上的人一改往日的懶散随意,仿佛一隻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小心翼翼地撐着身子望着他,乖巧地讓人心軟。
——這是他清醒時從來不會露出的模樣。
謝鏡泊緩緩擡步,順從地坐下,繼續開口:“沒有藥,為什麼不喊人?”
他話音剛落,下一秒卻感覺懷裡先是一涼。
燕纾裹着那外袍,挪巴挪巴再次擠了進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肩窩,滿足地眯起了眼。
高燒讓他思維遲緩,做完腦海中最緊要的事,這才後知後覺想到謝鏡泊剛才的問題。
他歪了歪頭,猶豫了一下小聲開口:“反正喊了人拿了藥來我也不會喝,不如不要。”
謝鏡泊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一時間被氣笑了。
“不喝藥病怎麼能好?”
他邊說邊擡手想要喚人,卻忽然感覺手腕再次一涼。
燕纾抓着他的手腕,窗外的樹枝被風吹動,他被凍的瑟縮了一下,卻執拗地不松手。
“喝了也不會好。”
月影浮動,細碎的光暈飄悠悠從他眼睫滑落,像是一滴銀色的淚。
面前的人神情無辜,恍若不知自己說出的是怎樣的話:“不喝也不會死。”
謝鏡泊神情一滞。
燕纾拽着謝鏡泊手腕,不知想到了什麼,顫聲開口:“而且我從前喝過太多藥了,喝了就難受,渾身都痛,還會吐血……”
謝鏡泊蹙了蹙眉,敏銳地捕捉到了“從前”兩個字。
床上的人還像小動物般,蜷縮起來掰着爪子細數着喝藥的“罪狀”,指尖凍的青白。
謝鏡泊盯着他發白的指尖,終于忍不住伸出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重新塞回了衣袍内。
燕纾愣了一下,忽然揚起唇,得寸進尺地張開手,将整個手都擠進了謝鏡泊掌心。
謝鏡泊垂眸看他一眼,沒有松手,反而忽然開口:“可以先不喝藥。”
他往燕纾脈絡間渡着靈力降溫,不等面前的人歡呼,緊接着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但你得告訴我,之前是什麼時候喝的藥?誰給你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