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歸看熱鬧,宋祁身為資善堂翊善,皇子和伴讀們未來的老師,這個時候是要出來主持局面的。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他笑眯眯地從角落走了出來:“周王的幼子?微臣并未聽說過今天此人會來。”
宋祁穿着正紅的織錦官袍,襯托得面容白淨俊秀,身段也利落。烏發濃黑,長眉入鬓,眼角微微上挑,整張臉都寫着“風流意氣”四個大字,一出場就立刻吸引了兩個小豆丁的目光。
“微臣宋祁,見過成王殿下。”宋祁一口點破了扶蘇的身份。
扶蘇迎面對上了傳說中的“小宋”,不由得暗暗贊歎了一聲——隻要看到這張臉就知道了吧,人家可太有風流的資本了。他正要還上一禮,被宋祁按住了:“殿下尚未拜師,微臣怎麼受得起此禮?”
好吧,他從善如流對着人微微點頭:“宋先生早。”
“成王殿下,成王……”
李球卻已經呆立住了,像一尊石頭鑄的雕像。他終于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根本不是祖上顯靈運氣加身,一切都有迹可循。成王殿下說的“下次見”原來是這個意思。
“……喂。”
“喂!”
扶蘇輕輕拍了拍李球的肩膀,把人拍醒後無奈地說:“我說,你可别又過呼吸,最後把太醫院的人招來了。”
李球:“……”
他老老實實地閉眼深呼吸去了。
呼吸吐納之間,綿長的氣息自胸腔中進進出出,踏踏實實的安心感久違地泛湧了上來。可以這麼說,李球一多半的自卑都是因為扶蘇,覺得有那麼聰慧又善良的人在,他何德何能入選呢?
不過,如果小豆丁就是成王殿下本尊的話,那就萬事大吉啦。成王比他聰明懂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兒?李球心想道。
宋祁背着手,但笑不語。倆豆丁三言兩語之間,他大約猜出了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小殿下還假托自己是周王殿下之子去騙人呐?可憐了李家小子,直到現在才被揭露了真相,一直被蒙得團團轉呢。
但扶蘇沒有主動提起的意思,他也沒問,看了眼日頭:“晏小公子還沒到麼?”
扶蘇連忙說:“是我來早了,還有一段時間才到吉時呢。”
此話不假,按理說,他應當最後一個才到的,這樣子誰也不會尴尬。但扶蘇并不習慣讓别人等他,加上宮中和資善堂離得很近,他估着時間出發,反成了早到的一個。
吉時,也就是欽天監測算出來,适合皇子行拜師禮的吉時。
宋朝極為講究“尊師重道”,就算是皇子拜師,必要的束倏禮物也不能少。
除此以外,民間的學子拜師隻用行二拜禮,但皇子要行整整四拜禮。若是碰到先生不幸去世,他們也要一同素服舉哀,以示尊敬和哀思。
帛、酒、幹肉之類的束倏禮物,用不着扶蘇親自操心,曹皇後已經幫他一一準備好。但是,拜師之禮是必要躬行的。這不,扶蘇今天就穿了身正式場合才會穿的绛紗袍。通紅的外衫罩着,襯得人唇紅齒白,格外精神。
扶蘇說完之後,宋祁就不再吭聲。成王殿下自己都不在意,話裡話外為晏小公子開脫的意思十分明顯,他何苦去當惡人呢。
隻是沒想到,區區一面之緣的伴讀都樂意優容,殿下年紀雖小,心胸卻寬大得很。
這是好事啊。宋祁想道。
就在這事,資善堂外傳來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未來的師生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集體擡起頭來,向外面望去。
姗姗來遲的人,果然是晏幾道。
面對其他人明顯都在等他的派頭,晏幾道一點兒也沒慌張,步履穩健地站定之後,對着室内的兩人一一行禮:“見過成王殿下,見過宋先生。草民姗姗來遲,請兩位恕罪。”
扶蘇依舊是那個說辭:“你其實沒遲到,是我不小心來早了。”
宋祁面上含笑,随手指了一個位置:“你坐罷。”
晏幾道點了點頭,順手坐在了扶蘇的右手邊上,和李球一起形成了拱衛之勢。這本來是伴讀們最常見的做法。
但是由于兩人都比扶蘇大上兩三歲,中間的座位就明顯地凹下來了大一塊。
“凹”字的意義,在此刻得到了具象化。
扶蘇:“……”有點不開心。
扶蘇癟了癟嘴角。
宋祁的喉嚨中發出一聲悶笑。
要不是心裡頭還記得兄長的叮囑,他怕就要立刻笑出聲了。
晏幾道恍若未見,他坐定之後才有空打量起其他人。這一打量可不得了。
“唰。”
“唰唰。”
“唰唰唰。”
随着打量的動作,他越來越激動,眼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莫名讓扶蘇想起了初中物理課上的小燈泡,換一個電池就變一次亮度。但讓晏幾道産生變化的可不是電池,而是三張好看的臉。
扶蘇:确定了,是個顔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