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成王殿下,也就是他讀書的事提上日程,侍講官們就顧不上趙宗實,但後者還能靠着藏書閣裡的典籍自給自足、自得其樂。一旦扶蘇把這事張揚出去,趙宗實的身份尴尬,恐怕又要回家了。
但趙宗實顯然不願意。很明顯,人家也不是貪戀皇子的身份,和梁懷吉一樣,是看上宮中讀書得天獨厚的環境了。
唉。又是書癡。
扶蘇不無好笑地想,怎麼說呢,不愧是穿到了大宋嗎?一個個都那麼愛讀書。
不過,從趙宗實的口吻,還有對他處處惶恐退讓的姿态,顯然是認為自己鸠占鵲巢,占了真皇子的位置。唯獨熟知曆史的扶蘇知道,實則是自己堵了趙宗實的路。
再對上那雙因惶然而蒙塵的,唯獨深處透出對知識渴望的一點明光的眸子,扶蘇招架不住,幾乎就要點頭:“好,我答應……”
“我看到殿下了。”
“啊,成王殿下,你在這呀?咦,你又是誰?為什麼在藏書閣?”
兩個小豆丁老遠聽到扶蘇跌跤的聲響,也按捺不住,蹬蹬地跑了過來。正好撞破了地下交易的現場。
扶蘇:“……”
這下子,趙宗實要堵的可不是一個人的嘴,而是三個人的嘴了。
他再去看趙宗實,果然,後者臉色灰中泛白,俨然一副天塌了的模樣。伴讀的與前朝官員相連,必不會像成王殿下一樣好說話。而一旦被前朝想起來了,趙宗實就再也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繼續呆在宮中。
李球說完之後,場面一時陷入沉寂,他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晏幾道看不下去了,悄悄拽了一把他袖子:“這位是趙宗實,濮王的第十三子。”
“哦……”李球呆呆地點頭,沖着沉默的趙宗實像模像樣地見了個禮:“趙小王爺,你也來資善堂讀書嗎?今天我沒見到你呢?”
扶蘇:“……”
晏幾道:“……”
趙宗實看上去更想死了。
正當他徹底心灰意冷,準備拜别幾的時候,梅開二度被扶蘇扯住了袖子:“等等。”
“你想不想繼續讀書?就在資善堂裡面,和我們一起。”扶蘇眨巴着眼睛,發出了誠懇的邀請:“就是有的内容你已經上過了,要委屈你上第二遍。”
委屈?
這有什麼委屈的!
趙宗實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嘴唇抖了抖,下意識覺得不可能,官家怎麼可能讓一個已經廢棄不用的假皇子重新出現在資善堂呢?豈不是徹底亂了套?
“成王殿下,你,你要……”
扶蘇卻覺得未必不可能。作為皇子的話,必然會有人抗議不滿。但是作為伴讀呢?掰着指頭一數,他現在的伴讀裡文臣之子一個外戚之子一個,剛好還缺一個宗室勢力的代表,趙宗實來了剛好能補上。
更重要的是,這正好給了仁宗一個修補趙宗實錯位的好台階。之前,官家一直沒把趙宗實二度送出宮,也是怕自己的做法太過無情、落人口實吧?
“我去求求官家,一定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讓你回濮王府見一見父母。”
“真的麼?真的可以麼?”
天底下哪有不想念父母的子女呢?趙宗實幼時養在深宮,難免看人臉色度日,因此對父母的濾鏡更加厚了一層。隻是他處境尴尬,想要得太多但擁有得太少,隻能先把住眼前的。如果有能讓他讀書和見父母的兩全之法,他怎會不願意!?
趙宗實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餅,激動得握書的手都微微顫抖。過了片刻,他對着扶蘇彎腰厚拜一下:“不管此事能成與否,臣先在此謝過成王殿下深恩!”
“哎呀。”扶蘇連忙把他拖了起來:“你别這樣客氣呀,我也是有條件的,你要答應了我才幫你問的。”
這還是宋祁宋先生的招數呢。他演示過一遍自己就學會了。不止是學會,還要實地用在别人的身上。
趙宗實對扶蘇的險惡用心一無所察,誠懇地說道:“殿下但說無妨,臣能做到的一定會做。”
“其實你答應了也不夠,最後要官家點頭了才行。”扶蘇說:“但我還是先告訴你吧。”
“我想待你去濮王府探親的時候和你一起去,正好能出宮看一看。這麼久了,我還沒出過宮呢!”
至于出宮的途中路過大相國寺,來都來了順便進去轉一轉,最好再偶遇西夏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