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見過,就連家父也不曾。據說使臣們都住在相國寺中招待貴客之所,與客舍的方位正對着,尋常不會輕易見到。”
扶蘇失望出聲:“啊……”
蘇轼還以為扶蘇是因為好奇心沒滿足而不開心,便主動矮下了身子,将自己聽到的逸聞說出來哄小豆丁:“但我聽寺内的小沙彌說,這些使臣除了與我大宋官員商洽和談之事以外,還喜歡與寺中高僧辯論佛法。你若是去見方丈,多半能見到他們罷?”
扶蘇訝然不已:“佛法?西夏也信佛?”
轉念一想,西夏的前宗主國大遼都把佛教奉為官方宗教了,西夏跟着一起信佛也不奇怪。隻是沒想到,這回派來的使臣們還挺有,呃,學術精神的嘛,居然還會專門跟大宋的和尚們辯經。
既然如此,說什麼也要去看看了。
扶蘇想道。
要是大宋辯不過,那就丢大人了。不過應該不會的,扶蘇對皇家指定寺院的宗教理論水平有信心。
蘇轼看出了扶蘇的意圖:“你想去一探究竟?”
扶蘇正要點頭,卻聽見蘇轼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模樣:“那我也去看看吧!”
要說蘇轼對兩國辯經的活動不好奇是假的,可他全家連個官身都無,還沒靠近就會被攔住。難得今天碰到個有些身份,又很有意思的小孩,不趁機跟着看熱鬧就不是他了。
他悠悠地打趣道:“不然你孤零零一個小童兒,要是被人當成來搗亂的可怎麼辦?”
扶蘇呲牙:“說誰小童兒呢?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哈哈!那也比趙小郎你好!”
扶蘇氣結,心裡默念道:這是蘇轼,這是蘇轼,這是蘇轼……
一旁的陳總管:???
什麼叫孤零零?都當我和侍衛不存在呢?
眼見着兩個人躍躍欲試就要奔向方丈而去,一直沉默寡言的陳總管,這回終于坐不住了。他拉住扶蘇藕節似的小手腕:“小郎,您是要去哪兒?咱們該回、回府了。”
心中卻埋怨起了蘇轼,你看說什麼不好,偏偏說了西夏使臣的事。那殿下能忍得住好奇心不去一探究竟麼?卻選擇性地忽視了,“西夏”兩個字其實是扶蘇主動提及的。
扶蘇睜大了無辜的雙眼:“诶——可是阿爹他沒規定我什麼時候要回府呀。”
陳總管:“……”
他說不出反駁的話,也半點沒有松手的意思,用實際行動說明了想法。
扶蘇見狀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他不是個愛為難人、讓人收拾爛攤子的性格。但前面鋪墊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一探西夏人的究竟?總不能功虧在自己人的一篑上吧。
“放心吧陳叔,大相國寺可是咱們大宋的地盤。又有菩薩在天上看着,方丈坐鎮在寺裡,西夏人還敢做什麼?”
“而且,我就看一眼嘛,真的是一眼。”
扶蘇已經對仁宗撒嬌過一次,這次也就沒什麼包袱了。
他見陳總管有些松動的意思,目光又落在了此人腰間的兵器上:“陳叔,要不然你讓侍衛們稍微離遠些呢?身上都帶着兵器的,要是西夏使臣産生誤會就不壞了,我的危險性反而提高了。”
蘇轼:“……噗。”
對不起沒繃住,但憋笑真的很辛苦。
他算看出來啦,這位趙家小郎也不像表面上那樣乖巧的。
是——同道中人!
陳總管:那我走?
但他不能否認扶蘇說得是對的,還真就忍氣吞聲地走了。大手一揮,一群護衛離了扶蘇十好幾步以外。
扶蘇給陳總管比了個拇指,便随着蘇轼的指引,貓貓祟祟湊近了方丈日常清修打坐的院子裡。
詭異的是,院中空無一人,他們湊到緊閉着大門的正堂中,隔着一扇門有隐隐綽綽的對話聲傳來。
有熟悉的大宋官話,還有些口音重的,扶蘇聽不懂的話。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扶蘇和蘇轼對視了一眼,正要把小耳朵貼上大門,試圖聽得更仔細一些,好确認屋子裡人的身份。忽然,一雙帶繭的大手從後面伸了來出,把扶蘇的鼻子嘴巴一起捂住,捂了個密不透風,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