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和仁宗商量好之後,頓時覺得未來的日子都有盼頭了,就連司馬先生的高壓教學都沒那麼苦了。上課被被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他甚至是笑着回答的,搞得李球和晏幾道下課之後紛紛來問他怎麼回事。
“噓,現在還不能說。”扶蘇有賣了個關子:“過幾天你們就知道了。”
晏幾道挑眉:“跟咱們和資善堂有關?”
“嗯嗯。”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晏幾道點了點頭,也不繼續追問了。
他畢竟是宰輔家的公子,家裡有第一手的信息渠道,猜到并不稀奇。唯獨李球小朋友一頭霧水:“你知道了啥?”
他左看看右看看,什麼也沒看出來。氣得兩頰一鼓:再也不跟謎語人做朋友了!
扶蘇和晏幾道又去哄李球,但李球硬是不理,非要兩個人老實交代。扶蘇想了想,過幾天朝野都會知道,也不是什麼秘密。
他正要開口,晏幾道卻比他更快一步,不知湊在李球耳邊說了什麼。李球一下瞪大了眼,又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和兩個人和好如初了。
至于趙宗實呢?哦,根本沒有他的什麼事兒。因為他上司馬光的課一直都是微笑着的,根本不覺得扶蘇有哪裡不對勁!
還真是天生的一對師徒啊。
扶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期盼的目光卻飛向了福甯殿的方向。他雖然口中說着“過幾天”,可連自己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扶蘇又不好去催,畢竟是國事不是家事,官家要和底下的臣僚們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這一次呢,仁宗要以大宋皇帝的身份中途加入和談的進程,可不是一切都定下來後象征性地露個面那樣簡單的。
就拿最淺顯的影響來說,之前的和談是西夏使節團對上大宋官員。都是做臣子的,誰也不比誰高貴。
但是官家一旦出馬,西夏使節們要面對的就是堂堂一國之君了,心理上就會有壓力。但反過來說,倘若官家在談判時露了怯,就會讓對面獅子大開口。
扶蘇盼啊盼、盼啊盼,終于在石榴花将開未開,《論語》學到了一半的某日,在資善堂教室的大門外,看見了仁宗身邊内侍的身影。
這位内侍姓黃,因領了都知的官銜,宮裡人都稱呼他“黃都知”。黃都知仿佛在資善堂外面等了有一會兒了:“成王殿下,官家命小的來接您了。”
黃都知沒說去哪,可扶蘇怎會猜不到?
難道說,就在今天?
那就該我上場啦!
扶蘇烏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笑彎了,和同學們揮了揮手告别之後,二話不說就坐上了内侍帶來的小轎子。轎子裡的桌上放着點心和時令的水果,一看就是有人吩咐了悉心準備的。
扶蘇上了一天的課,剛好覺得肚子有點空空的,便打開了點心盒準備補充體力值。盒裡整整齊齊碼着十數個雕花梅球、蜜漬金桔,每個都都做得拇指大小,一口一個,扶蘇不自覺就吃掉了好多。
知道再吃下去要被念叨了,扶蘇才戀戀不舍舔了下指尖沾上的蜜糖,又用濕帕子仔細把手擦幹淨。
吃完之後,又用鹽水漱了口,扶蘇順勢掀簾子往外面一看。等等!怎麼還在宮裡,怎麼還是完全沒見過的地方?
整個宋朝皇宮裡,幾乎沒有扶蘇去不了的地方。官家的福甯殿、皇後的坤甯宮、大公主的柔儀殿都時常見到他的蹤影。甚至于苗貴人等妃嫔的居所,扶蘇他也能去,因年紀小,不會有人說閑話。隻是扶蘇與她們交集不多,也不愛去罷了。
唯一以扶蘇的身份暫時去不了,私心也避之不及的地方,就是仁宗的工作區。他看着停轎子的宮殿額頭上,黑底金字的“垂拱殿”的匾額,忍不住兩眼一黑。
扶蘇連忙拉住内侍的袖子:“黃都知,咱們不是去和西夏和談的嗎?”
黃都知卻笑道:“哎呀,正是如此,看來殿下已經知道啦?陛下正要召幾位大人商量和談的事,命老奴将殿下您也召來一聽呢。”
扶蘇心裡又打了個突。
他烏溜溜的眼睛飛快轉了轉,順勢彎下腰來:“那個,我肚子突然有點……”
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洪亮的招呼聲。
“黃都知好啊。”
那人走進了一看,才發現被内侍擋住的扶蘇的身影。“咦”了一聲之後,笑眯眯地對扶蘇見禮:“成王殿下好啊。”
扶蘇盯着打斷他尿遁讀條的不速之客:你是哪位?
好在黃都知及時解答:“見過富相公。”
富相公,富弼,原來是他。
比起北宋其他的名臣,此人并沒有響亮的詩文作品傳世,但出圈程度并不亞于其他人。因為他是與範仲淹齊名的“慶曆新政”的共倡者。
扶蘇悄悄打量着富弼:寬袍幞頭,正是時人最推崇的士子打扮。繃着臉沒表情的時候顯得端正莊重,但笑起來時的和藹笑紋又将自帶的嚴肅感沖淡了。不難想象,這人是個性情随和、喜愛談笑類型的。
剛才,黃都知稱呼富弼為“富相公”,說明他現在依舊身居高位。可現在是慶曆四年春诶,滕子京已經去谪守巴陵郡了。按理說慶曆新政應當破産了呀,為什麼富弼還是相公,沒有遭到清算,貶谪到地方嗎?
當着兩人的面,扶蘇陷入了沉思之中。倒讓富弼多看了他一眼。
黃都知卻做了個告罪的姿勢:“富相公,成王殿下肚子不爽利,咱家先少個失陪了。”
富弼一聽立刻嚴肅了起來:“成王的身體不适,這可是大事啊。不若這樣吧,黃都知你先帶着殿下去太醫院問診,本相立刻進殿去告知官家一聲。”
扶蘇的沉思被迫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