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伊薩差點大叫起來。
“約瑟·巴别爾,”羅貝爾說,“船上的二副兼醫生。你可以去找他。”
“不行,不行!”伊薩反駁道,“他可是差點放了我的血,誰要再去找他啊?”
“那我一個人去就好了,”德爾說,“問題在于,約瑟·巴别爾怎麼幫我們呢?”
“德爾,那家夥很危險的,你最好不要送上門去。”
“這取決于約瑟·巴别爾。”羅貝爾給了伊薩一個安慰的眼神,轉而對德爾說,“去不去看你,不過,我覺得你不會後悔。至于放血嘛,這艘船上基本所有人都被他放過血,确實能治好病啊。”
德爾和伊薩走出船長室。離晚宴還有半個小時,德爾開始尋覓約瑟·巴别爾。甲闆上開始有水手搬上來小木桌,還講究地鋪上了白色桌布。德爾擡頭看着星空,發現浮雲号的最高桅桁已然隐沒在夜色中。伊薩·梅約拉扯着德爾的袖子,簡直要像他扒下羅貝爾的船長服一樣把那可憐的襯衫袖子拽斷。
“德爾德爾,你找那家夥幹嘛,”伊薩說,“那家夥有病,這船長也不太正常,他們都是中世紀來的人,準是這樣!他們認為管用的方法,說不定是什麼可怕的巫術,比如把你敲暈,或是給你喂死藤水……”
“有試試的價值,”德爾把自己的袖子從伊薩的指縫裡扯回來,“我相信船長。”
“哎,不可理喻!”伊薩聽到德爾相信船長而不是自己,氣沖沖地跺了跺腳,“你就被放血去吧!我才不管!”
伊薩轉身就跑掉了。德爾啞然失笑。
什麼玩意兒。好在終于走了。
他要找到約瑟·巴别爾。不論是什麼糟糕的方法,首先得試一試再說。但是奇怪,約瑟·巴别爾長什麼模樣來着?他記得那人戴着黑色大禮帽,穿着一身偏休閑風的西裝,西裝的顔色是黑色的,袖口有紫色的暗紋和金色的袖扣。可是他長什麼樣子?
德爾發現自己完全記不起約瑟·巴别爾的臉長什麼樣。
沒辦法,他隻好在人群中搜尋那個顯眼的黑色大禮帽。然而沒有一個人戴那種帽子。現在折返回去找羅貝爾說自己忘記約瑟·巴别爾長什麼樣了,這會不會太失禮?而且伊薩肯定會逮住這個機會狠狠嘲笑他。德爾咬咬牙,繼續尋找。
如果找不到約瑟·巴别爾,如果錯失打聽到愛斯鈴消息的機會……如果愛斯鈴出了什麼大事,而他德爾又沒能及時幹預,他毫不懷疑他會遺憾終生。正這樣想着,德爾開始感到自己手心冒汗,渾身燥熱起來,然後又猝不及防半個身子埋進甲闆去了。
他聽到東西破碎的聲音。
該死,他必須快點爬出來。離晚宴還有半個小時了,還有半個小時,浮雲蝶随時可能出現。他怎麼能在這裡耽誤時間?德爾·泰倫特,他對自己說,你這個沒用的倒黴家夥,快點擡起你那雙窩囊的腿,從這個鬼地方——
德爾狂怒地喊叫一聲,再次掉進了愛德華·雷廷的船艙。然而坐在上鋪的人并不是刻闆守禮的愛德華·雷廷。德爾一眼就認出這人身上穿的就是約瑟·巴别爾的西裝,也就是說這人是約瑟·巴别爾,可是奇怪,德爾能看出他臉上的輪廓,但僅僅是站起身整理自己的功夫,他發現自己又一次把約瑟·巴别爾的長相抛到腦後。這家夥難道是長了一張大衆臉嗎?
約瑟·巴别爾手中拿着一隻瓶子。這是一隻細口玻璃花瓶,花瓶上正柔和地發着白瑩瑩的光。約瑟輕松從上鋪一跳,無視了旁邊的梯子,站在了地上。他對德爾伸出一隻手。這隻手白皙、骨節分明,留着長指甲,讓德爾聯想到吸血鬼這一類生物。
德爾打了個寒戰。
“泰倫特先生,我們之前見過面了。”
“啊,是的,其實,”德爾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沒有握約瑟·巴别爾的手,“其實是船長推薦我來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啊,這是你和雷廷先生的船艙?雷廷先生不在嗎?”
德爾一見到古怪的約瑟·巴别爾,就無端覺得恐懼。他迫切想要愛德華·雷廷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
“找到愛德華?”約瑟偏過頭,輕笑一聲,不知道他覺得哪裡好笑,“這就是你想讓我幫你做的?”
“不是,不是!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德爾感覺更加慌亂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泰倫特先生,”約瑟打斷了他的話,示意德爾看小木桌旁的椅子,“不要着急,我們坐下聊聊。”
“可是我趕時間,”德爾說,“我必須去參加晚宴,我必須抓住浮雲蝶,但我實在很擔心我的朋友,所以可不可以我們長話短說——啊!”
德爾眼看着又要往第二客艙掉。約瑟眼疾手快抓住德爾的胳膊。和他瘦削的身材不符,他的力氣出奇的大。德爾被約瑟單手拎着脫離了地闆的凹陷,然後本能抓住椅背慢慢坐下,大口喘着粗氣,驚魂未定。
“泰倫特先生,你應該知道,浮雲号上,快就是慢。”約瑟·巴别爾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你沒什麼好擔心的,也沒什麼好害怕的。就連陰沉沉的我,也沒什麼好警惕的,好嗎?現在,我來聽聽你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