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逼近的威壓在那雙愈發靠近的寒眸下讓人顫栗,那人惶惶然的睜大了雙眸,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他手扶住了牆,牆面的沙礫硌着掌心生疼。那人的額鬓兀自冒出了密汗,他眼珠子一轉,收回手轉身架着輕功便欲逃。貿笠定神看着那人的背影,随即淩步追上。
郢都的繁華絲毫沒有被這隐藏其内的追擊驚擾。
季湘停住打算離開的步子,轉身對着八方客二樓的一處位置定睛看去。屋内一直注視着一切的春桃和夏瑩二人自是未料季湘這突然之舉,時下皆已是一驚,随即低下頭未再觀望。
楚景甯倒像是早有預料。畢竟她今日出府可非單單是來飲茶的,八方客是何地方她自是曉得。何況那人身側還有貿笠與仇翎兩人時刻緊随。
季湘的視線漸漸聚攏,随即又狀做虛晃一眼般将視線往旁處移開,俨然一副未曾察覺楚景甯的模樣。
“殿下。”直到季湘二人遠離視線,春桃才開口。回想适才一事,春桃尚心有餘悸,她敢笃定季湘那刻的視線,分明已然是對着她們的,可最後,為何又狀做未見般?這是春桃想不明的。
楚景甯在春桃的聲音中回神,她舉盞淺酌一口才眸色複雜的對上春桃,道,“春桃,你且去罷。”
一旁的夏瑩左看右看,到底是上前俯禮道,“殿下、殿下在此,此處還是需得春桃姐姐照理為好,那處不若便由夏瑩……”
“夏瑩。”春桃聞言倏而出聲止住了夏瑩的話,“殿下吩咐自有殿下用意,休要多嘴。”春桃側眸凝了夏瑩一眼,随即上前俯禮應是。
楚景甯靜默的看着春桃與夏瑩,直到屋門再次阖上楚景甯才收回視線看向窗外。杯盞中的茶水轉涼,隔着茶盞皆能感受到其内散發着的涼意,楚景甯松開茶盞,有些無力的揉了揉眉間。
夏瑩抿了抿唇,快步上前将楚景甯桌上的茶換去,“初春甚寒,殿下還需多注意些。”夏瑩将錦裘攏在了楚景甯肩上,欠身又将大開的木窗拉回了些。
楚景甯颔首拾起暖茶,暖意透過茶水滑入胃裡,直到周身都有了些暖意才舒展了眉宇。
夏瑩謹心的注視着楚景甯的神色,到底是未将适才的話題繼續。殿下既是有所安排,那便不是自己可左右的,這道理,她夏瑩自是知的。
适才多嘴本非她平日作态,太子眼線遍布朝野,今日季大人既能借貿笠之手除去那暗中之人,又怎知春桃不是下一個?
此般情況下楚景甯卻仍舊将春桃遣去,夏瑩雖不知其中内情,但到底是随着春桃在楚景甯身側最久之人,既已大抵通曉此去之險,又豈會無動于衷?
然而夏瑩到底不知楚景甯心思,這開口自也徒勞。
楚景甯心思百轉千回,夏瑩思慮之事她又怎會絲毫未曾顧及?然而這段時日來春桃縷番的出神讓她不得不懷疑冬香臨去西戎前所言之事的虛實。
時今政局未穩,太子與何氏對那帝位皆是虎視眈眈,彼時冬香既能查出春桃生母的星點蹤迹,又怎能讓她不去防太子一黨借春桃之母朝栎兒下手?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絕非無道理。
冬香此去西戎已是幾歲有餘,歸期未知,楚景甯到底無法坐以待斃,春桃這些年來在她身側,為人如何楚景甯自是知曉,哪又會當真懷疑她暗藏他心?不過到底是母女連心,此事若被有心人算計,春桃當是難以自處。
為今之計,隻能是祈禱冬香能在事情發生前盡早尋到春桃生母蹤迹,也好了卻春桃一樁心事。隻是那西戎之大,若想尋到一人,又哪是這般簡單的?
思及此,楚景甯不經蹙了眉。她在賭,賭春桃是否已聽信讒言對自己,對栎兒暗生異心,更是賭湘兒是否真如自己猜想般不會對春桃出手。
再次漫步在郢都的街集上,季湘随着仇翎擇了些零嘴便東拐西拐來到了群芳閣的門前。春桃一路随着二人到了此處才惶然回神。
群芳閣是何種地方,凡是身處這郢都之輩,自是有所耳聞的,春桃也不例外。這群芳閣雖非煙花柳巷之地,但閣内到底是一群姑娘家,進進出出的亦都是些官家子弟,這官家子弟長聚之地必少不得朝野秘辛,遂彼時郢都内便盛傳這群芳閣背後之人是當今皇帝。
畢竟皇帝對此似乎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朝内的大臣也難猜這皇帝究竟是何心思。
不過這些到底都是傳聞,至于這背後之人究竟是何人?又是否真是皇帝,至今亦無人知曉一二。但日子久了,皇帝既是未曾下令禁止官員出入,一些個官家子弟便對群芳閣的興趣愈發大,下了朝平日裡無事便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此,飲酒聽曲兒話八卦倒也是頗為閑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