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趁機煽動朝臣一道向何氏發難,屆時,就算有何太後與何牧庇護,何皇後能免去死罪,她這統轄六宮之位也不可能再坐得下去。
楚盈計劃好了一切,可到頭來還是棋差一步,她未料到季湘會躍水追她而去,更未料到她如此深谙水性。楚盈搖頭,“再好的謀劃遇上季大人這個變數亦是毀于一旦。”她眸色黯淡,此計已失,下一次她可再難得此良機。
有了前車之鑒,隻怕日後季湘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會愈發警惕。她此生再想出宮亦成了奢望。
楚盈死心的閉上眸,“季大人高擡貴手給楚盈一個痛快吧。楚盈無心皇位之争,如今亦是強弩末矢,此生若是不能與所愛攜手白頭,倒不如就此斃命。”
“謀害皇嗣可是死罪,三殿下對自己不仁,可莫要對臣不義。”季湘勾唇,“三殿下若是死了,倒也是痛快,可三殿下可有想過南初姑娘?”她目光如炬,進一步試探道,“三殿下若不為自己謀一把,又豈能憑心意行事?三殿下若不坐上那皇位,又如何與所愛攜手白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殿下隻要穿上那龍袍,還恐與南初姑娘沒有将來嗎?”
楚盈睜眸直視她,“季大人這話說得倒是輕松,自古登上皇位者皆需腳踏屍山而行,楚盈便是如願将二皇兄拉下太子之位,坐得那皇位,有季大人在一日,有衆朝臣在一日,楚盈亦無法随心而活。季大人覺得父皇如今可能憑心意行事?若天子尚不能如此,本質又與庶民何異?”
皇位之争非一朝一夕可成。
“何況南初姐姐又能等楚盈多久?便是她能,她那混賬爹也不會放過任何将她變賣抵債的機會。”楚盈攥拳,“楚盈從不稀罕那皇位。”她擡頭望向遠方那高而冷的宮牆,“楚盈自有記憶起便沒有一日不是憎恨着這個吃人之地,沒有一日不想逃離。”
宮道上行來搜兵。與此同時交泰殿頂層一老态龍鐘的内監收回望遠鏡匆匆下樓,他撥開人群箭步行至楚弘身後附耳回禀着什麼。何太後的眸子落在了皇帝身上,随即對上何皇後。何如萱會意,喚來小安子悄聲吩咐。
小安子領旨退離人潮。
楚盈收回視線,“季大人要麼就此了結楚盈的念想,要麼放楚盈離去。”
“搜兵已至,三殿下的計謀已失,臣可不想沾上皇嗣的血,至于放三殿下離去,三殿下若是走了,臣可沒人用以太子臻相鬥。”
“季大人莫不是忘了四皇弟?”楚盈道,“對季大人而言,四皇弟的價值該是遠高于楚盈的。”
四殿下楚辰生母乃是皇帝追封的□□皇貴妃,更是大熵建國以來,貴妃以皇後之禮下葬皇陵的唯一者,其兄劉勁舟官至右将軍,足見皇帝對劉氏的恩寵。相比于樂坊女子所生的楚盈,楚辰更有資格與太子臻相鬥才是。
季湘若是想,不過是多耗些時間罷了,她正值盛年,又得皇帝提拔,即使如今劉勁舟駐守戍邊,但楚盈以為,憑季湘的謀識,右将軍歸朝隻是時機問題。楚辰年幼,她幾乎無需交心便能輕易将其拿捏,甚至用以威脅劉勁舟亦不是不可。
“三殿下莫要輕視劉将軍對陛下的忠心。”季湘失笑。她又如何沒想過從楚辰身上尋突破口,隻是劉勁舟此人實難讓人拿捏,她若以楚辰要挾,結果隻會适得其反。若非他過于粗莽,事事唯皇帝利害而行,楚弘亦不至于為了保全他順了何牧之意将他調任戍邊。
劉勁舟遠調之事表面上是皇帝受制于何牧的無奈之舉,可明眼人皆知,楚弘決定将其遠調更多的是為錘煉他的脾性以及……
積攢實力。
季湘一直都明白,皇帝絕非看上去的那般甘願受制于何氏。季湘甚至笃定,待劉勁舟歸朝之時便是楚臻淪為廢太子之日。至于皇帝到底想将這大熵江山交給誰,是大皇子楚栎亦或是四皇子楚辰,季湘至今仍不可知。
但就目前而言,似乎大皇子的概率要高一些,畢竟楚栎已得長公主相助,皇帝若想讓其與太子臻抗衡,便還需給他一支足以與何牧分庭抗争的軍馬,一支似劉勁舟那般的軍馬,一支她季湘亦無比渴求得到的軍馬。
季湘道,“三殿下今日之舉如若是因擔心南初姑娘,臣以為,三殿下完全可以用錢财填補。”
又何至于尋死?季湘湘,若是她所猜未錯,那日顧南初托自己交給楚盈的信中該是提到了她被父逼婚之事。
“人性之貪又豈是一次兩次的錢财可以填補的?”楚盈苦笑,顧父那般的賭徒隻會在嘗到甜頭後變本加厲,更莫要奢求他能有所悔改。“若僅是為了錢,南初姐姐亦不會選擇傳信與楚盈。”
還是在此關鍵之時。
楚盈搖頭,“季大人不會懂的。”
季湘确實不懂,分明相比于遠困皇宮的楚盈,煙兒更能解她的燃眉之急。顧南初若是開口,吟煙看在二人交情上自也不會袖手旁觀,何況如今季湘還需顧南初牽制楚盈。吟煙深知期間關系,更不會無動于衷。
顧南初卻舍近求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