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了楚弘的拍掌聲，楚盈松了一口氣，她略過楚臻不爽的視線俯身将弓遞上。老内監邁步上前接下。楚盈不知季湘為何要讓自己在如此場合顯擺，她此舉顯然已是引得何氏不喜。

何氏若是盯上自己，那她要想順利逃出皇宮便難上加難了。楚盈有一瞬間懷疑季湘想反悔，但理智告訴她，季湘絕無看上去的簡單。難道說季湘是想故技重施，當真讓何氏對自己出手，她再借此助自己逃出皇宮？

第一日的壽宴在看似風平浪靜中落下帷幕。射燈之趣過後便是通宵達旦的舞樂，皇帝自也不是蠻橫不知體恤的君主，夜漸深，除了一些尚有閑情與餘力作陪的臣子外，不少朝臣的家眷也都得了口谕離宮歇息。

季湘是不大能睡得着的，她要思考之事龐雜繁瑣，她須在一切未發生前将每一步不斷在腦海中排練，以防變故以及确定最優的出路。她若有所思的坐于席上，手中搖晃着一口未沾的酒盞。

身後端着酒壺的宮人不斷将往季湘手上看，就等着這位大人将酒飲下他好麻溜的再斟滿，以彰顯自己沒有偷懶怠工。他瞧着對面趙忠賢大人席後的宮人手裡的酒壺都換了兩壺了，自己這手裡的第一壺還沒動過就心癢難耐。

殿上的舞姬揮袖朝正出神的季湘靠近，握酒壺的宮人撓了撓臉忙垂首站好。絲滑的雲袖掃在了季湘的鼻尖，她眼神晃了晃伸手抓住那煩人的東西。舞姬媚眼如絲，見季湘拽住了自己，以為她是允了自己靠近的。

舞姬壯着膽子繞到了季湘桌案後，季湘忙甩開那雲袖。舞姬卻緊貼季湘背脊，她身姿曼妙的揮舞雲袖。

殿上的楚弘早已飲得迷糊。殿内傳來看戲的笑聲，其中以一根筋的李晌笑得最大聲，他擱下酒盞去拍身旁王纥應的肩，“王大人，你瞧瞧季大人這副純情的模樣，怕是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哈哈哈……”

季湘聞聲眉宇微蹙。

舞姬看向了正笑得開懷的李晌，随即自然而然的勾住了季湘的脖頸從後滑坐到了季湘懷裡。季湘大驚失色，她推搡着要讓舞姬起開。舞姬卻好似化身為一條靈活的水蛇摟着季湘不撒手。

季湘有些惱火，舞姬伸手捂住了她欲張開的唇，“小女子生得不美嗎？還是舞技入不了大人的眼？大人為何不願看小女子一眼？”她滿目哀戚，看向季湘的眸似在看那負心人。“還是說，季大人心中在想着旁人？”

舞姬笑眯眯的朝季湘心口指，季湘下意識攥住了她的手，一張清冷的面容在她腦海閃現，她迅疾推開舞姬從席上站起。

桌案上的酒被雲袖帶倒灑了一地，酒盞叮鈴哐啷的滾了幾圈将殿上打盹的楚弘驚醒。

“發生了何事？”楚弘不知前情，入目便是跪地的宮人與反應過來失言的舞姬。

季湘屏氣凝神俯身道，“回陛下，臣不慎将酒盞撞倒，辜負了陛下親賜的佳釀是臣之過。”

舞姬心中感動，對季湘的好感更是不減反增。

楚弘松了一口氣，他不甚在乎的擺了手，“小事罷了，來呀，接着奏樂接着舞。”

舞姬領旨起身，她極為不舍的望着季湘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起舞。

季湘有些疲憊的歎了一口氣，身後的宮人收拾着席座周圍的狼藉。看了一場好戲的何牧舉杯而起，“季大人年歲亦不小了吧？不知可有心儀之人？”

此話落，楚弘的酒亦是醒了一半，他正襟危坐看向季湘。

季湘道，“承蒙何将軍挂心，隻是季某無心于兒女情長，此生惟願為陛下分憂效力，為我大熵百姓立命。”楚弘聞言若有所思的撫須。

李晌有口無心，“怎麼，何将軍莫不是打算将令郎千金說與季大人為妻？”

何牧瞪了他一眼，面上卻不露半點，“李大人說笑了，蓮兒尚年幼，便是本将軍舍得，内子亦舍不得。”

李晌不置可否，他讪笑道，“可依我大熵國例，女子及笄便可行嫁娶。下官若是未記錯，令郎千金早些年便已行及笄之禮。”

“話是如此，怎奈孑兒去的早，蓮兒自幼又沒了阿娘，遂是讓内子養得愈發嬌慣，本将軍唯恐這好心辦了壞事。罷，姑娘家的心思亦非本将軍能知曉的。不過他日若是蓮兒有了心儀之人，還請陛下能随其良緣。”何牧轉身請旨。

王纥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郁悶的推了李晌一把，怪他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提那何霜蓮。

“既是良緣，朕自無推脫之說。”楚弘呵呵笑道。

何牧此番試探是何心思季湘大抵亦能猜到，自她與上官府劃清界線後，何氏便難再從旁處尋突破口妄圖将自己拿捏。多得師傅與師娘與她這些年靠群芳閣斂聚财力與人力，讓她早早對自己的背景動了手腳。

如今的她表面上是孑然一身，人際關系寡淡之人是難以長久掌控的，何牧之舉無疑是想抓自己的“七寸”。季湘沉了眸，雖說她适才回話不虛，但在何牧問出口的那一刻季湘不得不承認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