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栎似從他的眸中領會到什麼，他将小内監喚起，以将功補過之名令他速去尋幾個内監來一道将這死屍撈起搬去停屍房。至于事後如何還要看這兩位主兒愛不愛管閑事，可以季湘看，他們大抵不會再想起今日這遭了。

畢竟在這皇宮之中，死了一個宮女可算不得什麼稀罕事，更不會引得高位者的追究。頂多也就是按例由内務府撥下撫恤銀。

莫名撞上這事，楚臻也沒什麼心思再與季湘周旋下去，何況楚栎尚在此，看他大皇兄那模樣，該是不會再讓自己如願與季湘單獨說上些什麼的。今日依舊無功而返，楚臻洩了氣，要是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一開始便随了外翁的意領着蓮兒表妹遊園呢！

簡直糟心。

楚臻覺得心煩，他轉向何霜蓮，“蓮兒，你适才不是怪孤撇下你嘛，時下孤得閑了，帶你遊園可去？”

少女雖是驕橫，卻也将局勢看得極清，她不情不願的撒開季湘的臂袖。

楚臻滿意的收回視線，“今日着實不巧，看來孤隻好再尋時機邀季大人同遊了。”他話落複而對上楚栎，“此處由宮人們處理便可，莫要再污了大皇兄的眼。”他嘴角噙笑，昭昭然是攆人之意。

他落不到的自不能讓楚栎白撿了去。

楚栎不置可否，他輕笑一聲正要開口反駁便被何霜蓮截住話頭，少女俏皮的挽住了楚栎的手臂，“時辰尚早，大殿下适才可是先應了蓮兒同遊這禦花園的，大殿下可不能言而無信。”少女說罷也不等楚栎回應，左右挽上了楚臻與楚栎二人。

楚臻心裡到底是不大樂意的，但事已至此，蓮兒都開口了，楚栎自難再旁的由頭。

“差點兒将季大人忘了。”少女邁出兩步複回頭，“季大人可要一道？”

季湘搖了搖頭婉拒，“臣便不擾姑娘與二位殿下的雅緻了。”

少女并未強求，她意味不明的笑看季湘一陣後方拽着楚臻與楚栎二人行遠。季湘駐足岸邊，直到離去的小内監領着宮人折返她方走開。

禦花園内鳥雀叽喳，季湘若有所思的漫步假山間。倏而頭頂籠下一片陰影，晃蕩的影子倒映在季湘的眉眼，她擡眸看去，入目便是一條不安分的腿。楚盈朝她彎唇，繼而轉頭吐掉嘴中的果核躍下。

“喏！江南進貢的上好的桃兒，别說我楚盈不夠義氣，這可是我特意為季大人留的。”她環步季湘身側，伸手将兜裡的桃子掏出送到了季湘眼前。此番也虧得季湘，讓她在皇帝面前出盡了風頭。

這皇宮裡頭真是一天一個樣兒。這不，今個兒一早她那平素連隻蝴蝶都不願往裡飛的曲台殿竟也有被内務府的宮人堵滿的一日。

季湘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楚盈啧了一聲望着手裡的桃兒猶豫了幾息到底是又揣回了兜裡，她嘟嘟囔囔道，“要不是看在昨夜你随我跳湖的份上，我才不舍得給你呢！真是！愛要不要，不要正好，我都留着給南初姐姐好了。”

少女嘴角噙笑，揣桃的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

季湘耳力不錯，聞言倒是未噎她，她挑眉不語，似陷入了沉思。

“是了，何霜蓮我可是按你的意思引去了大皇兄那兒了。”楚盈盯着季湘，“她沒将我賣了吧？”

季湘搖頭，“未曾。”她虛眸，适才在岸邊，何霜蓮甚至提都不曾提起在此之前還遇見過楚盈，這正是季湘想不通的。按她原本的計劃，太子臻與何霜蓮分開後，由楚盈想法子将其引到湖邊與楚栎相會，再借浮屍一事與楚栎接觸，進而攪動太子臻與大皇子間的暗潮。

楚栎自也不是個蠢的，何氏一時半會兒難以連根拔起，他若想冒險将楚臻拉下太子之位便少不得從何霜蓮這處下手。畢竟這養在深閨的姑娘可遠比她那遊走于官場的大父好哄，楚栎的樣貌與才識并不比楚臻差，他若有心，隻需略施“美男計”便可将何霜蓮勾到手。

如此，來日太子臻便是有何皇後與何牧幫腔也耐不住何霜蓮早已芳心暗許了旁人。此計對楚栎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他沒理由會錯失。而季湘隻需隔岸觀火，靜待火勢蔓延便可。可怪就怪在在太子臻問向何霜蓮如何會與大皇子相會時，她竟是提都未提故意将她引來的楚盈。

季湘可不覺得何霜蓮是忘性極大之人，曆經昨日，想必何氏早已盯上了楚盈，何牧定也私下對何霜蓮有所交代。故而季湘方會特意讓楚盈去尋何霜蓮，便是想看看何牧對此會有何行動。

不過就适才湖邊所見，季湘不得不重新思考何霜蓮是否還會如自己所願将楚盈“出賣”給何牧。她若當真隻字不提，那她今日的謀劃可就算不得圓滿落幕了。

季湘一時難以摸清何霜蓮所想，她洩了氣，明日是最後一日，看來楚盈逃出皇宮的計劃若想成，她還需去探探何霜蓮的口風。但願是自己想多了，季湘收回思緒。

楚盈久久未聞其言，又見其滿目憂愁，唯恐自己逃離皇宮之事再生差池，她倉惶的拽住了季湘的臂彎，“明日便是最後一日了，季大人千萬莫忘了應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