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教不敢,遊戲罷了,曲大人盡興便可。”季湘笑而颔首。
曲廣陵攥緊竹片接上王廣棄場前的對令,“可憐無定河邊骨。”
季湘道,“欲渡黃河冰塞川。”
如此又是你來我往兩輪,不得不說曲廣陵的詩詞儲備絕非他所言的那般“才疏學淺”,到後期便是連季湘都顯得有些吃力。何霜蓮隻能在旁幹着急,她若知曉這曲廣陵來勢洶洶,她适才就該深思熟慮後再開口的。
季湘緊追不舍,曲廣陵從容不迫,又是一句詩落,他彼時所翻閱過的詩詞已是吟盡,季湘亦然,從上句開始她甚至開始臨場作詩,看季湘這模樣似不勝他不罷休。他一開始亦隻是想借對吟挫挫季湘的銳氣,也順帶出了何霜蓮适才诘難的氣,卻是未料到了如今這一步。
不知是有意亦是無意,蹴鞠場内的楚盈腳下一歪,悲催的跌倒在地。四下圍觀的宮人們見勢都慌了神,場面瞬間變得混亂。亭台内原本觀看季曲二人對吟的衆公子小姐們也被吸引了視線紛紛行出亭台。
與院中的喧鬧形成對比的是亭台内各懷心思的三人。對令者再次落回了曲廣陵頭上,他頓語,“下官甘拜下風。”他無奈叫停,心想這若是吟下去他二人許是能吟到天荒地老。他起身作揖。
何霜蓮瞬覺松了一口氣,季湘卻無甚喜悲,她所想與曲廣陵不謀而合。她起身回禮,“本官受教。”曲廣陵行遠後亭台下便隻餘季何二人。季湘遙望皇帝将楚盈扶上宮人擡來的擔架開門見山道,“何姑娘今日特拉季湘入局,恐非僅為救場這般簡單吧?”
何霜蓮順着季湘的視線看去,“季大人此話怎講?”她唇角勾笑。
“何姑娘是聰明人,又何須與季湘繞圈子?”
何霜蓮聞言掩唇輕笑,“季大人以為,蓮兒此來是為何?又想從季大人這處謀得些什麼?”
季湘雙眸微眯,“季湘以為,以何姑娘的家世,所求一非财二非權,至于紅塵情愛……”季湘搖頭,“想來這世上該是尚無人能入何姑娘之眼,那麼……”她頓語直視何霜蓮,“季湘拙見,何姑娘此來該是全為自己,或者說是求個自在灑脫?”
一如楚盈。
何霜蓮聞言眼睑微顫,她倒吸一口氣怔神幾息方噗嗤笑出聲。“大父說得不錯,季大人果真有顆玲珑心。”隻是可惜大父看不明白,季湘這般的人是難以被掌控的。若想與之平齊,唯有利益可試圖一搏。
季湘沉眸收回視線,她适才亦不過是就昨日所見給出的推測,實則并非十拿九穩。何霜蓮是何皇後亡兄之女,可以說,她此生從落地那刻便有了定數。何氏若想長久不衰,這太子妃之位必得收入囊中。
楚臻與楚栎又有何異?隻不過是前者登位能讓她過得舒服些罷了,可不論是誰,她皆不願重蹈皇後姑母的覆轍,為了家族的利益将自己嫁給一個薄情之輩,餘生皆要囚于這深宮之内。
何霜蓮做不到何太後與何皇後那般的無私。她此生所求隻為掙脫這命定的囚籠。
帝宴首日一慣遲鈍不善言辭的楚盈便能在季湘的幫扶下在殿前出盡風頭,那之後季湘意欲推三殿下上位的傳言便入了大父耳中,這讓本以為此生無望的何霜蓮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何霜蓮以為,與楚臻、楚栎不同,若楚盈登位,那她将如願打破既定之路。畢竟楚盈與自己同為女兒家,大父再如何亦無法違背陰陽将自己推上那後位。
“既季大人已是點破,那蓮兒鬥膽與季大人做筆交易。”少女斂去笑意正肅道,“而今太子表兄與大殿下各持一派,其後亦各有皇後姑母與長公主殿下幫扶,期間勢力盤根錯節,季大人既有心将三殿下拉入局,便該明白這一拳難敵四手的道理。”
“盡管大人如今深得陛下重用,但所謂旦夕禍福,若有一日季大人官壓衆臣……”何霜蓮頓語,“那麼屆時容不下季大人的恐不單是太子表兄與大殿下,更甚者,若大父與長公主殿下趁此共謀,欲将季大人與三殿下拉下馬亦非不可能。”
何霜蓮總結道,“昨日禦花園一事若是蓮兒所猜不錯,季大人該是想借蓮兒攪亂太子表兄與大殿下這蹚渾水。如季大人所料,大父已開始籌劃太子表兄與蓮兒的婚事。至于大殿下……”少女輕嗤。
她倏而面上一冷,攥拳道,“蓮兒不想走皇後姑母的老路,更不想将餘生囚于那深宮中。蓮兒可應季大人所需周旋與太子表兄與大殿下之間。蓮兒的意思是,蓮兒可助季大人與三殿下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