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猶疑着,他心想那韶妃娘娘是過慣了吃齋念佛的日子,亦是三餐不見葷許久,他家三殿下可未必受得了這清湯寡水的菜食。“三殿下确定?”
季湘瞥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小桂子一個激靈忙轉身,他跑了幾步再次折返,“奴才該死,奴才不該撇了三殿下一人在此。”他急得團團轉。
季湘輕笑,“而今這曲台殿隻你我二人,你不去,難不成讓本殿下去嗎?”季湘敲他腦袋,“再者說了,本殿下讓你去便是想一個人走走,你還杵在這作何?”
小桂子連連點頭,“奴才愚鈍,奴才這就去,這就去。三殿下慢些走,奴才快去快回,待将三殿下的話帶到便回來尋三殿下。”
“嗯。”季湘目視小桂子行遠後方邁步拐入宮道朝着禦花園而去。
橘色的雲霞倒映在湖面上,岸邊蘆葦晃動。季湘順着湖邊一路而行,假山後倏然傳來腳步聲,季湘閃身躲進了石縫。來人是兩個宮女,聽聲音年歲并不大。其中一人言詞間顯得十分驚駭——
“快天黑了,萍萍姐,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我,我有些害怕。”
“未做虧心事何需怕鬼敲門?你怕什麼!你忘了我們是來作何的?卿卿死得不明不白,她昔日如何待你的你都不記得了?時下能幫卿卿的隻有我們了,你若是怕便早些回去,全當卿卿昔日看錯了你!”
“我,我不是怕,我隻是,隻是……”
她“隻是”了“隻是”不出個所以然,氣得曾萍萍甩了袖。石芳見此面色愈發慘敗了,她抽噎着追了上去,直到再次抱緊曾萍萍的臂方安心,她道,“萍萍姐你走慢些,我不是怕。卿卿姐活着時待我二人的好我皆記在心裡,而今她成了怨鬼,我隻是擔心卿卿姐一時未認出我二人,會、會對我們……”
“石芳!你若再胡說便莫要跟着我!”曾萍萍徹底怒了,“卿卿便是變成怨鬼亦不會害我們!”
“我,我才沒有胡說!卿卿姐若真還有良知,那日又怎會害了四殿下墜湖?唔唔唔唔……”
曾萍萍聞聲一駭,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視線環視周遭,四下一片靜谧,隻餘蟲鳴與風吹樹葉聲,她急道,“你不要命了,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我那日分明瞧得清楚,四殿下乃是腳滑失足墜水,這與卿卿何幹!卿卿最是心善,又怎會在死後害人?”
季湘驚聞此言攀着石壁的掌驟然攥緊。
石芳淚眼婆娑的揮開曾萍萍的手,“卿卿姐死不瞑目,稽查司的那些人又皆是蛇鼠一窩,卿卿姐豈能指望他們為自己洗清冤屈?卿卿姐若是不對四殿下出手,陛下又怎會大動幹戈問話衆人?”
可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便是連皇帝派人都未問出來多少疑點,否則今日她二人亦不會出現在此。
“你都說了那些人蛇鼠一窩,又指望陛下派來的人能問出什麼?”曾萍萍隻覺可笑,“罷了,我不想同你廢話了,你若不想死,這話此後便莫要再說。”她轉身欲走,一陣悲凄的歌聲倏然傳來。
石芳大駭,哭哭嚷嚷的便抱緊了曾萍萍,時下挂在曾萍萍身上是如何都不願撒手。“是卿卿姐,定是卿卿姐來索命了,萍萍姐我們快走,快走吧!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嗚嗚嗚。”
初聞此聲,愣是适才膽大的曾萍萍亦被下破了膽,她面色發白、雙腿發虛,拽着石芳便鑽出了假山朝宮道上奔。待二人跑遠,季湘方緩步從石縫内出來,她駐足看向那歌聲傳來的方向,隻是過了一陣那歌聲便停了下來。
季湘收回視線繼續順着湖邊而行,她心中思忖着适才那二人的對話。夕陽徹底落下,彎月高懸,去而複返的小桂子手提燭燈尋了一路方尋至季湘身後,他臉紅氣粗,後怕得不行,“哎喲我的三殿下,您怎麼一聲不吭就跑這麼遠!奴才可尋了您好大一路,可算是将您給尋找了。”
季湘沉默地接過小桂子手裡的燭燈朝岸邊的濕泥地照去。曆經兩日,這處的痕迹亦早已被湖水沖淡,她失望地起身,心中犯難:那二人并不知此處有人,亦不像是在說謊,難不成辰兒當真是失足墜的水?
“三殿下您說句話,您莫吓奴才!”小桂子慌裡慌張的圍着季湘繞圈,他倏而腳下一滑朝前跌去,季湘快手将他拽住。小桂子心有餘悸的往後縮了縮,“多得三殿下,吓、吓死奴才了。”
季湘将燭燈交給了他背手出了禦花園,小桂子忙跟上。季湘道,“本殿下交代你之事辦得如何了?”
“三殿下放心,奴才一件不落皆已辦妥。”小桂子頗顯得意。
“母妃可有說什麼?”
“未。韶妃娘娘聽聞三殿下要前來一道用膳後隻道了句‘好。’但奴才瞧着娘娘起初似有些錯愕,又或是局促?”小桂子撓了撓腦袋,“不過奴才想,三殿下是頭一次于鐘粹宮用膳,遂也未覺奇怪。”
季湘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