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脈深處,是鐘禾等知情人士所知的聖地。
約正午的時間,這林中卻連一絲陽光也見不到。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腐爛的氣息,像是有堵無形的牆,牢牢的将其中生物困在當中,就連樹梢的葉子都不見一點動靜,更别提鳥類及昆蟲等生物的聲音與蹤迹。
死一般的寂靜。
這地方普通人怕是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但是在那不大卻落滿枯葉的空地上,站着幾個身着白色長衫的人,圍成了一個圈。
那幾人手上捏訣,手指上下交錯相疊,如同幾尊雕塑,一動也不動。
不知他們站了多久,身形卻未曾有過晃動。
方寸之間卻有風掠過,那風像是有意識一般,隻帶着袍角輕輕揚起,複又快速落下。
就在這衣袍起落之間,有微弱的光線穿透這密不可透的牆,落在了那幾人中間。
當這縷細如蠶絲般的光落在地面上時,那如山的壓迫之力頓時一松,幾人的身型瞬間搖晃了一下。
他們有些摸不着頭腦:退了?
紀凡剛想找人問問情況,感覺鼻子有些犯癢,屈起手指剛剛揉了揉,眼珠轉動間卻見到殷紅的鼻血。
紀凡不敢出聲,隻能在心裡“靠”了一聲。
一滴濃稠的鼻血順着唇峰滑落,落在地上,幹枯的枝葉發出輕微“啪”的聲音。
他皺皺眉沒出聲,偷偷拽過袖底擦幹淨流出的血漬,餘光瞟過旁邊的中年男人。
發現他并沒看見自己丢人的一幕,目光依然牢牢的盯在圓圈的中心,眉心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紀凡長吸一口氣,想要放松一下繃緊的神經,也緩緩這過度使用的鼻腔。
幹燥的泥土夾雜着大量腐爛的樹葉,使得空氣變得渾濁不堪。
嗓子眼兒吸了一口這勁兒大的陳年老灰,讓他不住的咳起來。
就在這時,紀輝目光微凜,右手微微擡起,正在咳得起勁的紀凡看到這個手勢,立即憋住一口氣,将那不上不上的咳嗽悶在嗓子眼兒裡!
他雙手捂住口鼻,生怕漏了一點聲音出來,打擾到父親。
十七歲的年紀,本是清俊的少年郎,卻在這會兒眉宇間都憋成了豬肝色。
其餘人見狀雖然憋笑的很難受,更是集中注意力收斂氣息,耐心等待着族長的指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春季雖溫度不高,但是在場的衆人身上均有黏膩的感覺。
那是之前對峙時太過緊繃導緻出了一身汗,有幾個年輕的弟子臉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
那光線雖細但依然存在,紀凡眯眼看去,那光柱上還有灰塵在跳動。
年輕的小夥子心裡想的東西總是很奇怪:這麼細,我一伸手就斷了吧!
這底下的東西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許久不見動靜,紀凡以為是父親感應錯了,微微屈膝想要活動一下。
就在微微彎下去的那一瞬間,光柱猶如被掐斷一般,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來不及擡頭去看頭頂發生了什麼,就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細微的震動,随後震感不斷加大,腳下堅實的土地猶如波浪,一層一疊不停歇。
紀凡是在場衆人中年紀最小的,但是自十歲起每年随父親來這,每次都安然無恙!誰知這次居然出現這樣的情況,這讓他着實有些慌亂。
冷汗一下就浸濕了内衫。
“父親?”紀凡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地面的抖動逐漸加大,衆人紛紛後退兩步,以保持身體站直,他不由的想要問問父親該怎麼辦。
紀輝并未答話,隻是眉頭擰的更緊了。
他緊緊的盯住了中心,滿地的落葉發出“簌簌”聲,中心區域已經能看見幾道黑黢黢的縫隙。
滿地的落葉中間慢慢拱起一個尖。
落葉随着抖動不斷掉落,黑色泥土随之凸起顯現出來。
像一個新起的墳包。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啊?
墳包還能自己長出來嗎!
盡管内心吐槽不斷,但多年的訓練養成的直覺告訴紀凡,這時候最好不要出聲。
紀凡看見一道黃色殘影劃過,那土尖上赫然貼上一道“鎮”符。
是那人留給父親的符箓!
随即聽見一聲:“結印!”
“是!”早有準備的衆人應聲,伸出雙手合掌。
随着繁複的法印成型,衆人單膝點地,将右手貼于地面。
紀輝咬破舌尖,一口精血随着另外四張“鎮”符飛出,緊緊黏在土包旁的東南西北四面。
就在四符定下的一瞬,貼在土包上的符發出一道光,腳下的抖動越來越微弱,随即停止。
一時間四下安靜,再無半點聲音。
如若不是面前的土包依然存在,還以為剛才的一幕隻是幻覺。
紀凡心有餘悸,他回頭看向父親,想要求得一個答案。
卻見往日高大的父親不着痕迹的掩去嘴角的血迹,眼中不剩任何情緒。
縱是再跳脫,他也知道有些話不适合這時候再問,生生壓下疑問。
其他長老在清點物資,紀凡聽見那邊傳來一聲驚呼:“什麼?!還沒到?”
主事長老紀霖一把抓住弟子的胳膊,“不是早就安排人前去接應符箓了嗎?”
那弟子也是滿臉驚慌,解釋道:“是呀,城主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安排人去了,可到現在還沒回來!”
“紀映不會誤事的。”紀輝啞着嗓子說:“這次你自己前去接應,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城主!”紀霖略有擔憂,“萬一。。。。。。”
“我還能撐得住,你快去快回。”
“是!”說完便立即下山。
但是本就一觸即發的時刻,他将這些看在眼裡,實在是憋不住。
于是硬着頭皮問道:“父親,接下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