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雲壟月現在能站在他面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揮拳上去,将他那張裝模作樣的臉給打爛。
那道聲音稍微安靜了一下,就在姜載容以為終于能夠清靜一會時,雲壟月再次開口。
“對不起,阿容,我隻是很久都看不見你,想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樣了,才胡亂說出惹你生氣的話來,是我不好,我該死。”
“可是我忍不住的啊,我可能真的是有病吧……隻要阿容将金蟾放到面前,喂它一滴血,我便教阿容如何讓我乖乖閉嘴,好不好?”
那道聲音循循善誘,在刻意的柔化下滿是親昵,“就像之前我教阿容将金蟾放在太陽底下一樣。”
如同山鬼誘哄過路的俊秀書生,将帶有劇毒的果實放在他手中,隻待人毒死以後,靈魂與自己在枯燥的山林中長廂厮守。
“你先告訴我怎麼做,你沒有跟我讨價還價的權利。”姜載容盡量去忽視雲壟月那向來讓他不适的心态,好讓自己忍住不暴走。
“阿容這樣害怕我的樣子也好可愛,可為什麼要怕我傷害你呢?你最該怕的不是我啊。”
見姜載容仍沒有退步,金蟾蜍裡的雲壟月輕輕歎氣,終于還是選擇妥協。
他們之間,多數是他在不斷讓步,甘之如饴地遷就着他鬧脾氣的阿容。
雲壟月輕笑,“阿容可以去取來一隻蠟燭,點燃後将蠟淚滴到金蟾三魂珠上,我便會被暫時封印,無法輕易擾你心煩。”
“真的?”姜載容有些不信,而且這種做法令他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
并不是姜載容空穴來風,而是雲壟月舊有過犯,很難不讓他多想。
但姜載容一時之間也無法看出雲壟月的深意,不過是一個廉價的照明用具,還能用來做什麼?倒是那問道的壽枋鋪會用香燭來去味淨穢。
隻是那麼多隻蠟燭,也壓不住裡面的腐朽死氣,表面功夫做了個十成十。
“我怎麼會騙你呢?蠟燭屬火,蠟淚既能灼燒邪氣,凝固後形同天羅地網,滴于蟾蜍雙目、頭部即可阻斷靈體活動。”
“不同材質的蠟燭,對封印效果亦有不同影響,其中以蜂蠟效果最佳,朱砂紅燭為次,白蠟最末,忌用屍蠟。”
他娓娓道來、頭頭是道,說得很像是那麼一回事,漸漸打消了姜載容的疑慮。
因為姜載容在過去也聽說過類似的方法,某些修士在符咒用盡時,會采用燃燒蠟燭封印法器,或是配合鐵釘之物驅鬼鎮煞,阻外邪入室。
如繃帶止血,為急則治标之法,所以家底不算豐厚的修士通常會随身攜帶幾隻蠟燭,充作他用。
“是嗎?”姜載容嘴上雖仍舊質疑,但已經自己說服了自己,從心地走回破屋中,取出一隻紅蠟燭點燃。
燭焰燃燒,頂端的蠟被揉成暖紅,逐漸坍成盈滿紅色蠟液小凹槽,随着姜載容的動作而搖晃。
那隻金蟾似緊緊盯着那一汪世上最小的紅湖,雙目中閃爍着晦澀的光。
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好想看阿容現在是何樣子……
此時姜載容白皮青筋的手掌虛攏燭台,指節被火光照得近乎透明。
見蠟燭頂端化得差不多了,他便将蠟燭傾斜,手腕的尺骨莖在火光中越發突出,細小的絨毛被映成金色。
“嗒——嗒嗒——”
赤色蠟液越過已經開始有些凝固的凹槽邊緣,順着蠟柱流下一段,最後滴至金蟾上。
第一滴、第二滴……随着越來越多的燭油落在身上,金蟾傳出輕微的嗡鳴,騰起一縷青煙。
“呼嗯…啊…阿容、阿容……蠟油滴在我身上了……好痛啊。”
雲壟月的聲音也開始虛幻起來,像是在忍受什麼無法阻擋的痛苦。
“阿容,若我還有身體,我便能告訴你,蠟油落到了哪一處…可惜…哈啊……”
“閉不上嘴了是吧,哪裡來那麼多話講?給我老實點。”姜載容聽雲壟月語氣中帶着真情實意的疼痛感,不由加大蠟燭傾斜的角度。
看來蠟燭真的對封印有效果,雲壟月沒有在這一點上騙他。
他對雲壟月實在缺乏忍耐性。
很快,三魂珠上布上一層薄薄的燭油,掩蓋底下青墨玉色。
“等一下,阿容,你不是答應我,要讓我看看你的臉嗎?”雲壟月艱難擺脫方才狀态,忍不住急切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