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的刹那,焦灼的人馬終于窺得蕭定景的身影。玄甲重騎如黑潮般瞬息湧來,将他圍得密不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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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鎮街道上寂靜一片。
薄霧中有人緩緩走來,身後系着的銀絲發帶翩飛,腰間玉佩琳琅,寬大袍袖在步伐間起落翩跹,恍若谪仙。
卻偏偏雪白脖頸之間,有一猩紅齒痕,讓那仙人堕入紅塵。
聶雪回指尖拂過頸間那道咬痕,雖應允了蕭定景不用妖力消去,但頂着這暧昧痕迹,去見故人,還是頗為羞恥。
聶雪回站在客棧臨街窗下,仰首望去。
隻見整條長街漆黑一片,唯有這扇雕花木窗還亮着燈,映出一人的修長身影,似乎等待歸人。
駐足思慮片刻後,隻見一片烏雲遮蔽月亮片刻,光線閃爍見,原地雪衣翩跹的身影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隻毛色如新雪,圓潤可愛的白狐。
那白狐耳尖微動,琉璃般的眼珠映着窗内暖光,忽然後腿一蹬,踩牆而上,幾個起落間便來到窗外。
歪着腦袋思索片刻,它擡起前爪,用粉嫩的肉墊輕輕敲了敲窗戶。
客棧廂房内,一藍衫書生坐在書桌前,昏黃燭火映照出他如竹身形,已經夜深仍在苦讀。
聽到窗戶輕響,甯采臣蓦地一頓,擡頭隻見燭光映照下,透過窗紙可以看見,一雪白狐團,身形圓潤的像個糯米團子,上豎立兩個三角狐耳,似乎還在探聽動靜,轉來轉去。
甯采臣并不是第一次見狐妖原型,卻還是被那團毛茸茸給晃了神,甚至回想起他藏身自己袖中,那溫軟觸感。
窗台上的白狐見甯采臣呆立不動,雪白的尾巴尖“啪啪”拍了兩下牆面,狐耳一轉,故意細聲說道:
“公子......咳.......奴家迷途至此,求公子收留一宿...”
話音未斷,已是言語中笑意難掩,強撐說完:“......定當....嗯......洗筆奉琴,以報書生恩情”
甯采臣正要開窗的動作一愣,好笑片刻,學着當日在蘭若寺應對蜘蛛女的法子,刻意坐回看書,将書頁翻得嘩啦作響。
等了半晌,窗外竟再無聲息。
甯采臣心頭一緊,又想到深夜露寒,這般作弄實在不該。手中書頁早被他無意識揉皺,終究“啪”地合上,上前推開窗戶。
隻見聶雪回将蓬松狐尾繞至身前,圓潤長吻一張,從尾巴尖咬下幾撮絨毛,然後一吹,化作成群雪白毛球。
絨團似蒲公英一般滾到書生衣襟,口中竟還呼喝着,似要吓退敵人。
甯采臣見了,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擡手接住這些絨團,卻見它們落入掌心後,變回原型幾撮狐毛。
“說來有趣。”甯采臣指尖撚着狐毛,望向窗台上歪頭抖耳的白狐說道:
“蜘蛛精那日雖是诓騙,但後來因立傳之事,如今卻的确為我驅使。”
甯采臣說完默默将狐毛收至錦囊,又從書箱中深處取出一枚琥珀金珠,樹脂間凝結着一個黑背紅腹蜘蛛,似在沉睡。
“須知言語自有因果,”甯采臣說着看向狐妖,某種似有深意:
“今日戲言......誰知不會有成真之刻呢?”
白狐輕盈一躍,穩穩落在書案上。蓬松的尾巴無意掃過甯采臣的臉頰,說道:“你徹夜未眠?”
“在等你。”
聽到此言,聶雪回狐尾一滞,片刻後才繼續在身後搖晃,心想這書生自從那日遇險之後,說話便越發直接了。
狐妖巡視房間一圈後,回望書生問道:“我住哪?沒有給我留房間嗎?”
甯采臣見狐妖岔開話題,也不執着。執起青銅燭台,起身為他帶路。
為白狐推開隔壁房門後,甯采臣便準備離去。知道他奔波一夜,準備讓他先小憩一會。
待甯采臣的腳步聲漸遠,聶雪回周身泛起一層瑩白光暈,轉眼便化作人形。
他緩步巡視,見竟是間二進套房,裝修雅緻,比書生那還要寬敞精細許多。
他唇角微揚,廣袖拂過門邊燭台,慵懶的伸展腰肢,雪白狐耳在發間微抖,眼下困意泛起,決定抱着尾巴補個眠。
在踏入内室的刹那,聶雪回身形頓住,尾尖絨毛根根炸開,在黑暗中泛起一層瑩白光暈。
“誰?”
話音未落,一道金芒便破空而來。倉促間廣袖翻飛,聶雪回下意識伸手接住。
燭火恍惚間,聶雪回凝眸細看,竟是隻木頭雕成的白狐,乖巧地盤坐着,刀工惟妙惟肖。尤其狐耳部分,甚至連絨毛都雕琢的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