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暖氣開得剛好,窗外是年後東京街頭的霓虹。懷念窩在床上看手機,屏幕還停在和時嶼的聊天界面。她媽媽洗完澡出來,擦着頭發,随口問:“你們倆現在談得怎麼樣啊?我聽說異地挺辛苦的。”
懷念頓了下,沒立刻回答。
她媽走過去拉開冰箱門,一邊找水一邊念叨:“你們倆認識也沒多久吧?小學那會兒一個班幾個月,後來初中不在一起,高中又各忙各的,出國了才真正在一起……這種情況,他怎麼會喜歡上你啊?”
懷念靠在床頭,手指扣着毯角,過了會兒才慢慢開口:
“我小時候數學特别差,是那種基礎都不紮實的程度,脫式計算都寫不清楚。他有一次講題講得急了,說我‘換個方法不如換個腦子’。”
她媽媽一愣,笑出了聲:“那他是咋喜歡上的?”
懷念垂下眼簾,語氣卻輕了點:“可能是那時候吧。雖然他說得兇,但他每次都還會重新講一遍,用我能聽懂的方式講。我那時候以為他隻是任務重。”
“後來我出國,他建了一個學習互助群。說是互助,實際他發得最多。他還弄了一系列筆記,叫‘MN_01’、‘MN_02’……我一直以為是‘Mathematics Notes’的縮寫。”
她看向窗外,聲音像是被一點點柔和的回憶泡軟了:“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發現,他在手機相冊裡也建了個‘MN’的相冊,全是我的照片。他從來沒告訴我這事,我也是後來無意間看到的。”
她媽媽沒說話,隻是擰開水瓶坐到床邊,看着她。
“現在回想,好像……從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一步步靠近我了。他不是那種說得多的人,連告白都沒說過一次。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繞着我來。”
她媽輕聲“哎”了一句:“你現在也長大了,能分清誰是随口說喜歡,誰是一直在做選擇。”
懷念輕輕點頭,笑了笑:“是啊。我們分開的時間确實比在一起久,可我一直沒覺得是異地戀,反而像是……他一直在我身邊,隻是換了種方式。”
懷念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回家好好睡一覺,就被“學習互助群”這幾個活躍分子硬生生拖上了即将啟航的郵輪。
【俞可兒】:懷念回來啦!!
【俞可兒】:姐妹别歇了,我們計劃好了,走郵輪潇灑去
【沈予川】:+1!大學前最後放飛時刻!誰慫誰孫子
【江昱恒】:難得我也有空,同意一下
【時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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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碼頭時,海風帶着初春的鹹濕氣撲面而來。登船手續辦得很快,一群人穿過登船通道,站在郵輪甲闆上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發出一聲“哇”。
“好大啊……”俞可兒第一個感歎,“上面到底有幾層?”
“十幾層吧。”顧栖舟拍拍她腦袋,“一會你慢慢數。”
懷念站在欄杆邊看海,時嶼就站在她旁邊。她剛準備伸手去解圍巾,時嶼順手接了過來,低聲道:“等進房間再脫。”
她嗯了一聲,沒太在意,但身邊的人動作利落自然得仿佛已經默契很久。
進大廳後,服務台分發房卡。每間房是雙人間,房号已經提前安排好。
“來來來,看看誰跟誰一間。”顧栖舟興奮得像在抽獎,眼神在房卡上飛速掃過。
“咦?”俞可兒先發現了,“我跟懷念一間?太好了!”
“我靠……”沈予川頓時大聲吐槽,“情侶居然沒住一起?”
懷念正準備接房卡,聽見這句,眼角跳了一下:“就……我們一開始就這樣訂的。”
“因為之前不是你們都不同意讓他們住一起嗎?”俞可兒把手一攤,“我怕晚上聽到不該聽的。”
“啧啧啧。”顧栖舟拿房卡拍了拍手心,“你這語氣就離譜。”
“那時嶼跟誰住?”沈予川問。
“我。”江昱恒推了下眼鏡,淡淡地說,“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沈予川笑得一臉意味深長,“就是想問問你晚上會不會打呼噜。”
時嶼瞥了他一眼:“你怎麼不問自己。”
懷念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俞可兒壓低聲音補刀:“他是不是更想問你會不會夢話說‘懷念晚安’。”
懷念:“……”
時嶼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我隻說一次,就說給她聽。”
這一句出口,群體瞬間失語。
“我宣布。”顧栖舟舉手,“今晚的最佳台詞已經産生了。”
他們把房卡收好,服務人員領着他們上樓。房間整潔明亮,窗外便是海面,天光雲影沉在水裡,一派安甯。
懷念把行李放下,回頭看了俞可兒一眼,對方已經自來熟地躺倒在床上打滾:“我跟你講,晚上一定要把你這段時間的事都交代清楚。”
懷念無奈:“我不是被時嶼交代得很徹底了嗎?”
“那不一樣。”她翻個身,“你說的版本和他講的細節,絕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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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行李之後,幾個人又聚到大堂。
“現在去哪?”沈予川問,“要不先看看遊輪上有啥?”
“必須的!”俞可兒興緻勃勃,“我剛才路過一個什麼VR體驗館,還有泳池、遊戲廳,還有那種……按摩艙!”
“還有甜品屋。”懷念補充一句,“在三樓。”
“你怎麼知道?”顧栖舟笑她,“你剛安頓完不是?”
懷念回了句:“我是沖着那個來的,提前做功課了。”
一群人邊走邊看,腳步慢悠悠,像校外春遊一樣松快。走廊盡頭有一整面落地窗,陽光透進來,海水泛着淡藍的光。
走着走着,隊伍自然而然分成了三段。
走在前頭的是顧栖舟和沈予川,一邊研究樓層地圖一邊争論到底先去VR館還是甜品屋;中段是俞可兒拉着江昱恒問東問西;而最後,自成一派的就是懷念和時嶼。
她走得慢,時嶼也沒催,反倒是時不時低頭問一句:“冷不冷?”
懷念搖頭,想了想,又小聲說:“你自己也穿得不厚。”
時嶼嗯了聲,轉頭看她,目光落在她耳尖上,“不過看起來挺暖的。”
“你說我耳朵?”
“我說你。”
懷念抿了下嘴角,有點想笑又不敢太明顯。
快走到三樓甜品屋時,前面的沈予川突然轉頭問:“你倆是走得太慢,還是根本舍不得分開?”
懷念:“……”
時嶼倒是很平靜:“我在等她。”
“啧啧啧。”沈予川繼續調侃,“這個‘甜’不用進甜品屋就吃到了。”
到了自助餐廳時天色已微暗,海面上映着橘金色的光,遠處天邊還挂着一輪圓月。幾人選了靠窗的位置,海風透着窗戶縫隙輕輕灌進來,不冷,剛剛好。
一行人開始打餐。食物區琳琅滿目,從生蚝到刺身,從西點到熱菜,應有盡有。
時嶼幫懷念拿了她最愛的小蛋糕,回來時放在她盤子邊,說:“剛出來一批新的。”
懷念看了眼那熟悉的草莓裝飾:“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
“你點過三次了,每次都夾一模一樣的。”
“你觀察得還挺細。”她沒擡頭,低聲說了一句。
“你挺容易讓人記住的。”時嶼回得順口。
坐在對面的俞可兒差點被果汁嗆住:“你們夠了啊,吃飯也這麼有劇本?”
顧栖舟舉杯:“為我們本次愉快的郵輪之旅,第一晚順利開始,幹杯!”
幾人舉杯,觥籌交錯,笑聲一陣接一陣。
窗外的海面上,燈光已經開始點亮,一層層從遊輪頂部垂下來的彩燈,暈出溫柔的光暈,把整個甲闆照得暖意融融。
而懷念低頭,輕輕抿了一口熱湯,忽然意識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好像總是比其他時間,暖一點點。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天還沒亮,整艘船都沉浸在朦胧的昏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