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輪旅程的最後一晚。
懷念靠在欄杆上,看着海面被暮色染成一層淡金的藍,耳邊風呼呼吹過,吹亂她的發絲,也吹得她有點舍不得。
身後傳來腳步聲。
“風太大。”時嶼走到她身邊,将她額前的碎發别到耳後,“感冒了就不讓你走了。”
懷念偏頭看他:“那我是不是得謝謝風?”
時嶼沒說話,隻是看着她笑了一下。他站得很近,目光裡是一種不動聲色的缱绻。
時嶼頓了下,忽然道,“你後天中午的飛機?”
“嗯。”
“明天上午不要安排别的事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懷念轉頭看他,眼裡寫着“哪裡”。
“機場附近的動物園。”他像是早就計劃好了,“那邊有袋鼠和考拉,你不是很久沒見了?”
懷念一怔,然後輕輕笑了起來:“你記得啊。”
“你剛去澳洲那年朋友圈發了好幾張。”時嶼垂眸,嗓音低柔,“我都存了。”
懷念看着他,眼神一下子柔下來。她沒說話,隻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像是在默認,也像是在請求他别繼續說太多。
“去動物園,”時嶼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緒,語氣放得輕了些,“然後順便送你去機場。”
“好啊。”她笑着答,眼尾像是沾了海邊的晚霞,有點亮亮的。
“但有個條件。”
“什麼?”
“你必須穿我給你挑的那件藍色襯衫裙。”
懷念一怔:“你什麼時候給我挑了衣服?”
“那天在商場,你不是走神了嗎?”他語氣淡淡的,“我拿給你看,你點了下頭。”
“……”懷念啞然,“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沒開玩笑。”他低頭看着她,“我很認真。”
他指尖擦過她的鬓角,像在用力記住這張臉的輪廓。
晚風卷過甲闆,海平面那頭的燈光漸次亮起,遊輪上的最後一晚,不像結束,更像是鋪墊。
遊輪靠岸的那天是星期一,甲闆上的人群漸漸散去,大家帶着各自的行李告别,幾天的玩鬧像是一個暫停過的夢,醒來就又要各自歸位。
懷念拖着行李箱走出港口時,忽然停了停腳步,回頭望了眼那艘還停靠在岸邊的白色遊輪。
身旁傳來一聲輕輕的:“舍不得了?”
她偏頭看時嶼,笑了笑,“還行吧。”
他沒再多說,隻伸手接過了她行李箱的拉杆,另一隻手插在兜裡,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明天幾點出發?”
“十點?我們坐高鐵到那邊。”
“行,我來接你。”
第二天一早,他們在高鐵站碰面。
懷念穿了那件他之前“強行點頭通過”的藍色襯衫裙,外面随意搭了件白色針織開衫,長發低紮,行李箱立在身邊。時嶼遠遠看到她時,腳步就慢了下來。
他其實一早就到了。
“還看?”她站在他面前,睨他一眼。
“挺好看的。”他說得輕飄飄,但眼裡是真實的熱度。
“你是不是想說我看着像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她佯裝警惕。
“……工作人員也沒你好看。”他說着,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動作熟稔。
—
兩個小時後,他們到了機場附近的小城,先在動物園附近的民宿放了行李,然後步行進園。
二月底的天氣還帶着春寒料峭,但陽光不刺,空氣清新,動物園人不算多,适合情侶慢慢逛。
“你小時候真的摸過考拉?”懷念看着圍欄裡抱樹的圓滾滾一團,好奇問。
時嶼嗯了聲:“那時候還不重,考拉也不怕我。”
“你說得好像現在你多重一樣。”她噗嗤笑出聲。
“那你要不要試試?”他忽然轉頭看她,“我現在也不怕你。”
她一怔,臉頰發燙,轉頭快走了兩步,掩飾似的說:“好像是你怕我吧。”
時嶼在她身後輕笑,慢慢跟上去。
他們在園區裡拍了不少照片,互拍、合拍、還有一張是懷念抱着一隻毛絨袋鼠玩偶,時嶼站在她身後,低頭湊得很近。
晚上他們回到民宿,一起去樓下取了從附近茶餐廳點的外賣。風有些大,懷念手指凍得發紅,縮着脖子往他身邊靠。等進了屋,她剛換好鞋,就一頭撲進他懷裡,聲音還帶着鼻音:“時嶼,好冷。”
時嶼笑着伸手把她整個人包進懷裡,低頭貼在她耳側說:“昨晚沒一起睡,今天是不是得補償我?”
懷念擡頭看他,眼神帶點笑意,又羞又燥地推了下他:“你、你别亂說。”
“我很認真。”他摟得更緊,聲音帶着點壓低的沙啞,“都快送你走了。”
她沒再推他,隻伸手環住他腰,兩個人貼在一塊,靜了幾秒。
離懷念飛回悉尼還有不到十個小時,夜色像是悄悄按下了暫停鍵,一切安靜得不真實。
懷念坐在床邊翻着手機行程,時嶼則安靜地收拾着她的護照和登機資料,細緻得像是在安排行李,卻又像是在整理一段即将被封存的回憶。
“時嶼,”她突然開口,語氣輕得幾乎被風吹走,“你明天……會送我到登機口嗎?”
他“嗯”了一聲,沒回頭。
她放下手機,轉身看他:“你是不是有點不舍得我走?”
他終于擡頭,望向她的眼睛。許久後,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懷念,我舍不得的,不止是你離開的這一天。”
懷念心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站起身,走進他懷裡,一步步靠近。
“那我們今晚……不要睡了,好不好?”
她眼裡是溫柔而堅定的光。
時嶼沒說話,隻是低下頭吻住她。
這個吻起初很慢,像是怕驚動什麼,又像是在描摹她的輪廓;但很快,就失控地深了下去。他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窗外城市的燈光透進來,灑在他們交纏的影子上。
指尖的碰觸、耳邊的喘息、唇舌間交融的熱度。
那一刻,他們什麼都沒說,隻有心跳在回應。
衣物散落,氣息淩亂,他們一次次貼近又一次次分離,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想将對方刻進記憶。
她輕輕咬住他肩膀,他啞聲喚她的名字。
直到夜深,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直到他們真正安靜地抱在一起,沉進某種綿長的餘韻。
懷念閉着眼,貼着他的心口,聲音含糊地說:“以後每次離開你,我都想要一場這樣的夜晚。”
時嶼将下巴抵在她發頂,嗓音低沉卻清晰:“以後……你回來,我們每晚都這樣。”
清晨的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暖黃得像是故意繞開告别這兩個字。
懷念還沒醒,整個人窩在時嶼懷裡,像昨晚那樣,被他整隻胳膊圈着。她的呼吸輕柔均勻,下巴蹭着他的鎖骨,像隻困倦的小貓。
時嶼醒得早,沒動,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陽光斜落在她的睫毛上,灑下一層淡淡的金。他低頭,把下巴擱在她頭頂,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他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
懷念動了動,哼了一聲,沒睜眼,聲音還帶着剛醒的軟糯:“你親我幹嘛……”
“看看你還在不在。”他嗓音低低的,像是被這安靜的晨光也裹上了一層溫度。
她蹭了蹭他,半睜開眼,靠在他胸口,聲音軟得不像話:“我困。”
“那就再睡會兒。”他說,但手卻已經在她腰上輕柔地撫了兩下,像是安撫,又像是留戀。
時嶼輕輕松開她,聲音帶着點無奈:“刷牙去,我幫你紮頭發。”
“你現在都快成我生活助理了。”她一邊翻被子下床一邊嘟囔着。
時嶼挑眉:“我可以當一輩子的。”
懷念腳步頓了一下,沒說話,隻是背着他偷偷地笑了笑。
她走進洗手間,鏡子前的牙刷早就被擺好。她刷着牙,時嶼從她身後走來,拿起發繩,開始替她紮頭發。
她嘴裡還含着泡沫,不敢動太多,隻能眼角餘光偷看鏡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