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衛衣兜帽早被風打落,黑黃挑染打着發膠的頭發也垂下來,半間修二看到個意想不到的人。
距離兩臂的女人頗為鎮靜,被狂風甩着的幾縷黑發時不時遮擋住眼睛,但半間修二從那些一段段的間隙中看見她一貫冷淡的深色瞳孔。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那片死寂如荒漠的眼中卻映現駭人的殺意。
她維持着速度,竟還能空出一隻手摸槍。
“快加速!”好似方才怒罵的人不是他,稀咲鐵太揪着半間修二喊叫。
半間修二還在笑,同樣大聲回應,“加不了速了啊——”
“不過——小夜莺的目标——好像不是我欸——”
這稀咲鐵太當然知道,月城夜梨是要殺掉他。
憑還沒完全洗脫在梵天挪用資金的罪名,還有月城夜梨和警察搭上的線。
被月城夜梨殺死後,她還真有可能全身而退,坐上他留下的幹部之位。
這樣想着,稀咲鐵太恨不得把半間修二一起殺了。
月城夜梨在那之後絕對會把半間修二也處理掉的,他沒有點唇亡齒寒的覺悟嗎?!
“月城,你的想要的交易還能商量——但你要是開槍,我死以後,埋在梵天的引線一定會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稀咲鐵太努力想着話術,另一隻手還在試着從背着月城夜梨的這面抽槍。
但隻要不用兩隻手抓着半間修二,稀咲鐵太順着猛烈的風,隻覺整個人要被抛在身後,更深處的靈魂也沒辦法騎乘。
那黑洞洞的槍口像是地獄來的收割使者,一動不動穩穩對準他的眉心。
而在月城夜梨看來,稀咲鐵太自以為壓制的聲線,實則近乎于尖叫。
在死亡臨近的當下,他撕碎了所有光鮮亮麗的僞裝,高人一等的鄙棄。
“月城,你以為你有多高尚嗎?把一個警察放在比梵天更高的位置?其實你隻是想借這站不住腳的理由來為奪取幹部之位做掩飾…”
“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的貪婪與醜惡,你覺得自己還能和他交好嗎?屆時你和我又有什麼區别。”
這是稀咲鐵太賭的最大的一把,他拿最不可能的那個可能來賭…月城夜梨對那個長發警察有幾分真心。
葬送夜莺的心髒中存在純摯嗎,稀咲鐵太多想挖出來看看。
此時此刻,他甚至産生了些對自己的痛悔,即便稍縱即逝,稀咲鐵太都精确捕捉到分秒。
【為什麼不早點殺了她】
【為什麼不早點殺了她】
【為什麼不早點殺了她】
“減速——!”稀咲鐵太附在半間修二耳邊。
後者自然聽他命令。
隻稍一松,身體就失去了控制,半間修二看見稀咲鐵太瞪大的雙眼。
那總像是結了冰的暗河,藏匿着金屬質感的漠漠灰瞳,表現出不相符的情緒,突然地爆裂出些許真實的活氣。
不斷放大又放大,時間像是按了減速鍵,周圍的一切包括自身都如同墜入海水般緩慢。
半間修二不合時宜的笑了出來。
在他們減速的時候,月城夜梨同樣反應極速,但下一瞬,大貨車從後方直直沖撞。
千堂敦咬着牙的臉取代了稀咲鐵太,青年的臉上盡染颠狂,還有解脫般的暢快。
*
警笛聲響徹天際。
橘直人趕到時,關系稍近的前輩錘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心心念念的梵天罪犯落網了。”
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橘直人聽到自己僵硬的發問。
前輩哈哈大笑,“是兩個男的,一個是逃亡多年的通緝犯,另一個是…”
沒再聽前輩後面的話,橘直人繃直的肩膀放下來。
沒有月城,太…好了……?
彼時,月城夜梨被人拉進了小路。
松野千冬的手都在發抖。
他和橘直人兵分兩路,而就差一點,橘直人所走的路線和大部隊集合後,差一點就撞上了月城夜梨。
松野千冬也沒想得到月城夜梨的感謝,但黑發女人卻皺着眉,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張。
“你在阻止我殺稀咲鐵太?”
見眼前的青年仿若被話語刺痛般放開她的手,藍眼睛的血絲分明,瞪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濕潤起來。
月城夜梨感到不解,她拉開了和松野千冬的距離,兩人連影子都挨不到一塊。
“明明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殺了稀咲了…這不是你們也所希望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