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芝下了車後,車内隻剩下顧寅言和吳悠兩個人,寂靜讓吳悠有直想跳車逃出去的沖動。
她鎮定開口,先發制人,“那個……辛苦你了,我住的有點遠。”
然而顧寅言沒回答她的客套,而是問:
“她平時對你們說謊也表現得這麼誇張麼?”
他一語中的,吳悠頓時從脖子根都漫上一層淡淡的紅色,她磕磕絆絆地回答:“哈哈哈……你真會開玩笑……”
前方路口紅燈,顧寅言刹了車,穩穩當當地停在停止線前,問:“你有話要跟我說?”
吳悠此刻隻想鑽到車座底下去。
她預想到了她和梁亦芝的借口很拙劣,可她沒想到顧寅言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她索性放下面子,幹脆道:“好吧。既然你都猜出來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就是想跟你多認識一下,就當交個朋友。”
“我沒有别的意思,你别被吓到啊。”
顧寅言道:“不會。”
聽見他的回答,吳悠總算松一口氣。
想起和顧寅言的第一次見面,吳悠問:“你跟亦芝很熟吧?那時你拿了一大捧花送給她,我還以為你是她的新男朋友。”
“不過當時亦芝跟謝昀分手還沒多久,我還以為她會消沉一陣,但她的狀态看起來還蠻好的。”
話音剛落,她聽見極輕的一聲:
“他算什麼。”
吳悠被那突如其來冷冽的語氣吓到,愣了一秒:“嗯嗯?”
“一個出軌的男人,沒什麼可留戀的。”
“啊……也是。”
夜裡沒什麼車,顧寅言腳踩油門加速,在路上飛馳。
吳悠自認她的聊天計劃很失敗,他們之間的話題幹巴巴的,基本都圍繞梁亦芝和樂團,那是兩人之間僅有的聯系。
抵達目的地下了車,吳悠推門,發現顧寅言也下來了。他繞到車後,替她把琴拿出來。
吳悠接過,客氣地道謝:“今晚辛苦你了,大晚上的還繞路送我一趟。”
她鼓足勇氣,問對面的人:“大家都是朋友,不知道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下次,有機會的話請你吃飯答謝——”
“吳小姐。”
顧寅言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吳悠被那道磁性的嗓音戳中,她心一顫。
顧寅言開口,幹脆利落:“我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的,所以就直說了。”
“你很坦誠,所以我也有必要把話說清楚。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的拒絕很簡略,也很直白,快得讓吳悠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吳悠雙手緊緊攥着背帶:“加個微信也不行?”
“沒有那個必要。”
顧寅言的意思很明白。
她低頭,盯着腳尖。不用再多問,她已經充分領悟到了那語氣下完完全全的言語路絕。
原本在看到顧寅言今晚的一言一行時,她還猜想對方是個溫和貼心的人,就算沒機會,至少應該不會拒絕她加聯系方式的請求。
隻是沒想到他如此銅牆鐵壁,謙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冷冰冰的心。
吳悠向他道歉:“抱歉啊,是我太唐突了。”
“我能不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吳悠說,“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亦芝沒跟我說過,所以我以為……”
吳悠話哽在喉嚨裡。
顧寅言站在她對面,發絲在風中輕輕地朝一個方向微微飄起,發梢下那雙眼,清冽得如明鏡。
頭頂是金黃的落葉,他站在樹下,美麗地像一幅油畫中的場景。
吳悠突然有種很強烈的感受。她不是這幅畫的創作者,也不可能是畫中人,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旁觀者。
她看着那雙意味不明的眼睛,心裡忽然有了答案。
畫中人動了動唇,她聽見他輕聲道:
“替我跟她保密吧。”
-
第二天,來到樂團。
梁亦芝心不在焉的。等到上午排練結束,她實在按耐不住,才抓了吳悠問:
“你昨天跟顧寅言,聊的怎麼樣?”
吳悠放下琴弓:“多虧你,我都忘了,這會兒又想起來了。”
“怎麼說?”
“當然是人家一眼就看出我們互作僚機,把我徹徹底底地拒絕了。”
梁亦芝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表現的太明顯了。”
顧寅言果然看出來了。所以昨天晚上,他才會不高興,不願意跟她道别吧。
吳悠并不在意:“沒事啊,我就是跟你說一聲。誰讓人家那麼了解你,我看你手一動,他就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了。我們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梁亦芝想也是。
從小到大,關于她的什麼事情,她都會跟顧寅言講。顧寅言就算不是她身體裡的蛔蟲,也算得上她大腦裡的一道腦電波了。
這種感覺真不是滋味。
吳悠又說:“你倆關系很好吧。我看謝昀不在之後,他經常出現在你身邊。”
“是。”梁亦芝大方承認,“他考慮問題很周全,人又靠譜仗義,所以我還挺依賴他這個朋友的。”
“那既然他人這麼好,而且還長得這麼帥,你們認識那麼久了,為什麼沒在一起?”吳悠問出内心的疑惑。
梁亦芝一怔。
這麼多年來,她沒見過顧寅言身邊有除她以外固定的女性,也從沒想象過自己跟顧寅言在一起的場景。
想到顧寅言如果抱她、吻她,那是一個詭異到極緻、能讓她吓掉一身雞皮疙瘩的事情。
在梁亦芝的人際關系認知裡,這簡直有悖倫理。
梁亦芝說:“他對我算是家人一樣的存在,跟我父母也認識。我拿他當哥哥、當長輩,怎麼可能跟他在一起?”
“那他呢?他也不喜歡你?”
“不喜歡吧?”
“你怎麼确定呢?”吳悠還是問。
梁亦芝猶豫:“就……喜歡一個人的話,不應該滿心滿眼都是她,看她穿什麼都好看,做什麼都喜歡,忍不住地想誇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嗎?”
在她印象中,顧寅言從沒誇過她什麼。
她換了新裙子、買了新耳飾,他從來沒發現,也不會主動去提。如果梁亦芝主動展示,顧寅言隻會全然不知地冷着臉反問:“所以呢?”
她會因此跟他置氣上半天,然後開解自己,幹嘛抛媚眼給瞎子看?索性哼哼兩聲,不搭理他。
顧寅言也沒有給過她什麼。隻是每次她需要的時候,他都剛好在她身邊。
僅此而已。
這不就是朋友之間的關系嗎?
梁亦芝對此深信不疑。
“況且,如果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吧……幹嘛要互相隐瞞自己的感情那麼久?”她聳聳肩,“反正我不喜歡不誠實的人,那不是我的style。如果是我,我喜歡的人就會主動追。”
吳悠了然,沒有附和。她眉毛上揚,點了點下巴。
梁亦芝對她的反應不滿:“……你幹嘛不說話?”
“沒有啊。”
“明明就有。說!你想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嘻嘻。诶诶诶,你别弄我啊!别亂撓——”
兩人嘻嘻哈哈地打鬧,又吃了頓飯,混過了午休時間,繼續下午的排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