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擺了一案幾的早點,“怎地買這麼多?”她拿起一張鍋塊咬一口,“唔,好久沒吃到這麼熱乎、脆生的鍋盔了。”
這是一種本地特有的面食,發酵過的面團揪成一個個小劑子,在裡面包裹上肉餡,用擀面杖按壓成圓形薄餅。一面抹清水,另一面撒上白芝麻,貼于底部有炭火的圓柱形甕桶内壁,烤至酥脆再塗抹上醬料即可。
之前李老爺子每次外出辦事回來從不空手,零嘴點心可勁買了給她,等到成了婚,一年倒是難得吃上幾次。
李蘇木端了豆腐花放在她面前,自個捧起湯面,“這個是你愛吃的,我要店家加了白糖,每樣都嘗一下,能吃多少吃多少,我也沒還吃早飯呢。”
杏娘舀一勺豆腐花,細膩絲滑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入口即化,甜絲絲中散發出濃郁的豆香。不吃不覺得餓,一旦有食物進了肚竟停不住筷子,等她放下勺子擦嘴巴時,已吃下一碗豆腐花,兩個茶葉蛋加一張鍋盔。
李蘇木一碗湯面下肚就飽了,看她吃得香甜,心裡不由高興。
“熬一晚上餓過了頭,沒想到吃了這麼多,一吃就管不住嘴了。”杏娘自嘲地打趣自己。
“小姑,等青皮吃了藥,你倆去我家裡眯一覺吧,正好吃了晌午飯回去。婉兒娘倆在家也沒人說話,你睡醒了還能跟她唠唠嗑,我送你們過去再回來醫館,反正離得近,不耽誤什麼。”
杏娘沒有立刻答應,反而問道:“吃了藥能不能退熱?我摸他的額頭還是溫熱的,昨天晚上更是燙的厲害。”
“今天怕是不能。”李蘇木在青皮的額頭上摸了摸,又按在手腕上把脈,“風寒沒那麼快痊愈,總要吃幾天藥才好,幸而高熱退了,現在隻是低燒。小孩子低燒不打緊,不用害怕。”
“怎麼可能不怕?”杏娘苦笑,擡手按壓鬓角緩解困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鄉下農戶家裡,哪個村沒有個把癡傻呆子。一輩子受人欺辱磋磨,爹娘也跟着遭罪,一大半是小時發熱燒壞了腦子,瘋瘋癫癫過一生,看着都怕。”
李蘇木歎一口氣,不在一個村裡住着,爺奶就算想幫小姑一把也夠不着手。
當初就不應該把小姑嫁到别處去,在家門口找一戶人家多好。再不濟,幹脆招個上門女婿得了,他們李家又不是養不起這幾口人,
不過現在可不是說這些洩氣話的時候,“等孩子再大些就好了,慢慢來,青皮好了把三個孩子帶回去給爺奶瞧瞧,他們想念的很。”
“嗯,知道。”杏娘點頭應下,說起起他先前的提議,“這次就不去你家歇息了,你的好意我心領,還有兩個在家,就是睡也睡不安穩,還不如回家睡得踏實。”
李蘇木也不強求,一時喂青皮喝下一碗湯藥,遞給杏娘四包系好的藥材。
“一包今天晚上煎了給青皮喝一碗,另外兩包吃兩天,每天早晚一次。第三天若是好得差不多了,不吃也可以。最後的這包是備用的,若是下次孩子發熱,先煎了喂下去,過後再來找我也來得及。”
杏娘接過藥材包點頭應下,掏出錢袋轉身往櫃台走,被李蘇木一把攔住,眉毛一皺滿臉不悅,“你這是做什麼,還要你掏銀子我成什麼人了,往後也不必回家見爺奶。”
杏娘推開他的手,神情嚴肅,“在這個醫館裡,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隻是個小李大夫。有些事情一開始就要立好規矩,丁是丁卯是卯,一厘一毫都要算的清清楚楚。我家的教訓你還沒看明白,稀裡糊塗做好人最後摔得滿頭包。”
像是想起什麼,她一笑,接着說道:“不單是我,就是我們老李家的那些男女老少,甭管誰來,你就隻負責看病開藥方,餘下的一概不管,自有醫館的學徒接手。這個醫館到底姓沈,不姓李,規矩立好了才易行事,要不怎麼說萬事開頭難。”
“老李家也還好說,那不是還有一大堆的七大姑八大姨,丈母娘小舅子的,免了這家的診金,那家的要不要了,要的話怎麼對得起親戚。索性全部一視同仁,偶爾人家不湊手,你免一次費用,人感激涕零,滿口稱贊;你要是一開始不收診金,後面按照正常的來,别人隻會破口大罵,說你富貴了就忘了父老鄉親。你說說,你選哪個?”
一番話說得李蘇木搖頭失笑,小姑從小就偏頗他,長大了也還是事事替他着想。
“小姑,你别說了,今天的藥材錢你來付,我不攔你。但是診金我一定不能要,你不是别的不相幹的人,你是我小姑,說破天去我也隻認你這個小姑。你要是真怕我吃虧,不如把你家的醬菜送我一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怕熱不怕冷,一到熱天就吃不下飯,就着你做的醬菜且能刨兩碗。”
知道他打定了主意,她說什麼都沒用,杏娘也就沒辜負他的好意,“行,等天熱了我親自給你送來,每年熱天的醬菜小姑都給你包圓了,别的沒有醬菜管夠。”
李蘇木抱着青皮送母子倆上船,臨上岸時往杏娘懷裡塞了一個油紙包,“這是早上沒吃完的早點,青葉、青果兩個沒吃上,你帶回去給他們。”
說完一個踏步跳上岸。
杏娘一臉滿足的笑容,攬着大兒子朝他揮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