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這孩子,皮是真皮,隻有他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的。
但他有一個好處是不記仇,頭天晚上挨的揍,隔天早上無事人一樣賴在他娘身上撒嬌。在他看來打一頓事情就翻篇了,再沒有記仇這回事。
早起兩婆媳在竈房準備早飯,陳氏煮稀飯,杏娘切鹹菜。
三姐弟在後院水塘邊玩耍,叢五老爺家水塘邊挨着叢孝家的這面種了一片竹子。竹竿細長,分支繁多,密密簇簇擠成一大片,裡頭密不透風。
自從青葉有一次不小心在竹子裡面拿出一窩鳥蛋,這裡就成了小子們時常光顧的地方。
當時青葉找到的那窩鳥蛋是青綠色的,個頭很小,跟大拇指差不多,總有十來個的樣子。拿到屋子前面去玩時,被幾個小子圍着一頓羨慕,其中朱家的一個小子說了句:這麼小的蛋,好像是蛇蛋。
吓得青葉一蹦三尺高,手裡的鳥窩扔出三丈開外,逗得幾個小子哈哈大笑,鳥窩裡的蛋也摔個稀碎。氣得青葉跺腳,到底也沒弄清楚是鳥蛋還是蛇蛋。
三姐弟挨着竹子搜索,想要找出一件寶貝。
“姐姐,我看見蛇了!”青果語氣中滿是興奮,還不忘壓低聲音湊到姐姐耳朵邊說話。
“在哪,在哪?”青葉一邊問,一邊用眼睛遍地搜羅,這根棍子太細了,不行……
找到了,這根很粗,正好。
輕輕走過去撿起棍子,青果見狀拿起旁邊的一根,青皮雖不清楚狀況,也順手拿起地上的一截幹樹枝。
三人貓腰慢慢靠近角落的一片竹子,隻見一條紅黑條紋相間的蛇靜靜卧在一片枯樹葉上。
姐弟仨都不用眼神暗示,舉起棍子就是一頓猛抽,期間青皮還往他姐那邊擠了擠,“姐,去旁邊點兒,我都打不到了。”
直抽得三人有點氣喘了才停下,剛才還顔色豔麗栩栩如生的蛇此時已面目全非,蛇頭被抽得稀巴爛。
叢五老爺在後院砍雜草,聽到動靜走出來,“你們幾個小家夥在幹什麼,不能玩水,知道吧?”
“我們打死了一條蛇。”“顔色可漂亮了,紅色的呢。”清脆的娃娃音争先恐後向五爺爺邀功。
“我看看。”叢五老爺撥開幾個孩子,用樹枝挑起死蛇,“是條火赤鍊,多好看的一條蛇,被你們打成這樣。下次記得隻打蛇頭,不要打身子,知道了嗎?”
“知道了。”異口同聲的回答,雙方都不覺得這個對話有什麼問題。
叢五老爺挑起蛇往家走,“這條蛇五爺爺拿回去泡酒了,等會兒給你們拿糖吃,下次抓到了蛇也拿來給五爺爺。”
姐弟仨忙應下,打蛇還能換糖吃呢,多好的事。
早飯時杏娘随口問了句跟誰說話,聽說是叢五老爺,也就沒在意。三個小的也絲毫不覺得打死一條蛇算什麼大事,用不着跟娘親彙報。
天氣越來越熱,應是不會在變溫,杏娘打算今天一天把兩張床上的床單、被套、枕頭套等統統洗幹淨收起來,換上夏天的薄單子。
這可是個大工程,拿出大木盆倒滿溫水,放一套進去泡濕了打皂角開始搓。
青葉每次看她娘洗床單,都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靠雙手搓的巴掌大的地方,搓一會兒換個地方,沿着四個邊洗完,還有中間的一大片等着,這得搓到何年何月,雙手皮都搓秃了?
青葉心疼她娘,每次都會拿一個小闆凳坐旁邊捏一角學着搓。搓半天皺眉一打量——毫無變化,也不知道是洗幹淨了還是本就不髒,不由氣餒。
“葉兒,玩一會兒就别搓了,仔細手疼。”
“嗯,我幫娘捏肩膀。”
小拳頭在頸邊輕輕捶打,杏娘覺得有點癢,不忍拂了女兒的一片好意,強忍着沒躲開,卻是笑得不能自已。
母女兩正親香,堂屋傳來一片喧嘩,好似家裡來了不少人,說話聲不絕于耳。
青葉不等她娘使喚,興沖沖往堂屋跑,下一刻又跑了回來,“娘,姑媽和大伯娘來了。”
叢娟和林氏?她倆什麼時候湊到一起了?
自從出了王德那檔子事後,除了逢年過節回娘家,叢娟輕易不踏叢家門檻。也不像之前那樣三天兩頭回娘家打秋風,好像真的洗心革面,改邪歸正了似的。
至于林氏,那更是貴人不入賤地,免得污了她教書先生家娘子的體面。
這倆人一同上門能有什麼好事?
隻怕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罷了,杏娘懶得理睬她們,之前顧忌親戚情分,再不情願也好茶好水,好飯好菜地招待。
現下純粹是想屁吃,撕破了臉再無事人般說笑,她臉皮沒那麼厚,也不想那麼做。她不一掃帚掃出去已是夠客氣的了,不想陪她們搭台唱戲。
杏娘自顧在院子裡洗床單,連出去打聲招呼的興緻都沒有,“你大伯父和叢文哥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