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迎風禦劍,往東疾飛。
她的計劃是,先用蜃景匣把夷淵和羅铖困住一會,他們發現之後,很可能會誤以為她已經進入秘境。
畢竟楚硯已經當着她的面親身示範了逃脫之法,秘境的安全性應該還是很高的。
等自己回大場村确保二周目下配角都活過了關卡,夷淵也差不多離開了荊山,到這時候,她再殺個回馬槍。
僅需一趟折返跑,自由的空氣近在眼前!
長風撲面而來,孟沅愉悅地深吸一口……
突然嗅到一絲鐵鏽般的腥甜。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壓低劍鋒向下俯沖,穿過最後一層薄雲時,刺目猩紅撞入眼簾:
大場村浸泡在血水裡。
田埂上,橫七豎八躺着殘缺的軀體。村頭的古樹下,十多具無頭屍體圍成一圈,頭顱被惡趣味地堆疊在樹根。
劍“咣當”一聲掉在血泊裡。
孟沅木然地邁步,黏稠的血漿漫過鞋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中。
突然想到什麼,她夢醒般往村居小院瘋狂跑去。
院牆破敗,大門倒向兩邊。
少女靜靜躺着,胸口插着半截斷劍,被血沾染的銀鈴碎成兩半。
院中央,窦循益跪在地上給沈烨渡靈力,少年腹部有個貫穿傷,嘴角還在不斷溢血。見她回來,臉上滿是血污的孩子嘴唇翕動幾下,終于崩潰地大哭出來。
“其他人呢?”孟沅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像個不關己事的局外者。
“司伯翰……突然入魔了,”窦循益抽噎着,“師叔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殺了好多人,她去追了……”
孟沅蹲下來,輕輕合上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雙眼。
痛苦如此鋒利,像刀片一下下在身體上切割,卻又帶着奇怪的麻木。
她好像明白了
——是劇情殺。
不是自己的,是長苓的。
無關緊要的NPC,到了某個節點,要被毫不留情地抹去,例如主角隊伍裡某個不再推動劇情的人,會在曆練路上被殘忍抛棄。
淚水滴在長苓手背,很快沒入血污中,她機械地抹了把臉,從乾坤袋掏出那顆紅色樹心。
一定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某個不起眼的東西,某個不起眼的人……那才是這個情節的起源,因果的開端。
真的要救嗎?
一個聲音忽然在心底質問:
一切隻是書本故事而已,并非真實世界,現在已經是你離脫離主線最近的一次,強行改變它,難道你真的不害怕有一天會迎來和長苓一樣的結局嗎?
樹心在掌心發燙,孟沅使勁握緊,運功用靈力牽引着紅芒流水般滲入經脈。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白光如潮水般從體内湧出,漸漸吞沒視野。
她俯身貼上長苓冰涼的額頭,聲音輕且堅定:
“我會救你的。”
*
甯靜安谧的村居裡。
翊蕪坐在秋千上輕輕晃着,身後,楚硯正在幫她推秋千。
“楚師兄,”司伯翰扭扭捏捏地走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你來一下嘛。”
“什麼事?”
司伯翰額頭冒汗,他也不知道啊。
孟沅忽然把長苓、沈烨叫在一起密謀些什麼,他好奇湊熱鬧,被她甩了個任務——找個借口去院裡把楚硯支走。
雖然具體什麼借口他還沒想好,但再說吧,她當時那個眼神,好像自己不照做就立馬一劍封喉……所以還是先把人支走再說吧。
“沒事的楚哥哥,我就在這等你。”
低頭看了眼神空洞的女孩一眼,楚硯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跟着司伯翰去了。
在秋千架上安靜坐着,翊蕪低頭,腳尖點地輕輕推着自己搖晃。
突然有什麼撥動了她的衣領,緊接着,一隻手并指按在喉管,自己霎時發不出半點聲音。
“翊蕪姑娘。”
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來人慢慢挑起——
“這朵黑色的花是哪來的?”
喉嚨上的手放松了鉗制,保持着一擊緻死的距離。雖然看不見,翊蕪還是聽出對方的聲音。
女孩表情天真無辜,好像對一切都一無所知,那雙黯淡無神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的,纖長的睫毛楚楚可憐顫動着,細軟的灰發垂在頰邊,更添幾分稚氣。
幾息後,對方沒有半分動搖,她臉上那副無辜的神情終于逐漸散了,唇角緩緩翹起,眼睛彎成了月牙,近乎妖異的狡黠顯露出來。
“哦……”
翊蕪的嗓音仍是孩童般清脆,語調卻帶着慵懶,明明還是那張稚嫩的臉,卻像換了一個人,透出與外表不相稱的戲谑:
“被孟姐姐發現了呀。”
*
“分頭行動。一隊沿東側山徑探查,一隊走西側……”司充霓劃分隊伍。
“楚硯,你先找戶人家安置灰灰吧,一個時辰後,所有人在此會合。”
翊蕪有點無聊地趴在青年背上,等灌木叢外,衆人各自離去了,他才背着她出來,自一條捷徑往山上飛馳。
攬着的臂膀忽然狠狠一頓,翊蕪被颠得差點咳出來,她聽見楚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