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川将手中玉扳指輕輕轉動,目光從顧矜和宋宜昭身上掃過。
他唇角微勾,将手中的檀香珠串抛入顧矜懷中。
“張德安,告訴太後和賢妃,秀女我都已見過,就不去殿選了,剩下的事,她們自己看着辦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去,沒有再看餘下的任何人一眼。
張德安忙不疊地低頭應是,快步跟上。
顧矜站在原地,面前浮起幾個淡淡的白字。
【獲得帝王信物:檀香珠串】
【蕭臨川好感+5】
她神色如常,攥緊了手中的珠串,輕輕松了一口氣。
反觀宋宜昭,卻是精彩至極——她那張傾城的面容已漲得通紅,貝齒緊咬朱唇,雙眸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唇瓣開合不斷,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活像一尾被丢上岸的金魚。
顧矜看着這一幕,眸中閃過一絲促狹——這位大小姐怕是被系統禁言了。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從她那快要噴火的眼神來看,想必正在心中将策劃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顧矜悄然後退半步,與這個人形炸藥包拉開安全距離。
就在這時,一名有些年紀的姑姑走來,面上帶着恭敬的笑意,聲音柔和:“小主吉祥,奴婢是皇上身邊伺候的青禾。”
“小主如今已是宮中貴人,不便再留在此地,奴婢奉旨前來,先送小主回儲秀宮安置。待今日選秀結束後,太後娘娘與賢妃娘娘會一并安排具體事宜。”
顧矜下意識地看向宋宜昭,卻見後者的臉色已由憤怒轉為平靜,眼中一絲情緒也無。
“大号練廢,怒而下線了?”
顧矜心中暗自感歎,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抹弧度,她轉頭對靜禾微微颔首,語氣溫和:“有勞姑姑了。”
靜禾低頭回禮,笑容依舊:“小主客氣了,奴婢不過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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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耳房内,檀香袅袅,雕花木幾上擺着一盞青瓷茶壺,窗台邊點綴着幾盆青竹,裝飾雖不算奢華,卻透着一股精緻而克制的雅緻。
然而,這份雅緻中卻隐約透出幾分冷意,偌大的宮苑裡,少了人聲的喧鬧,顯得格外空蕩,仿佛能聽見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請小主用茶。"
宮女恭敬地奉上茶盞,青禾立于一旁,面帶笑意:"小主且在此歇息。按例,入選秀女需在儲秀宮等候三日,待太後與賢妃定下品級宮苑後再行安置。隻是……"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道:"小主這般未經選秀便被皇上欽點的情形,倒是開了先例,還請小主委屈幾日。"
顧矜聽得出青禾話中的深意:“多謝姑姑提點,今日全仰仗聖恩垂憐,實在惶恐不安。如今許多事尚未理清,還要勞煩姑姑費心照拂了。”
青禾聽後,心中暗自點頭,覺得這位新常在不僅聰明,更懂得進退分寸,難怪得到聖上青眼,便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随後告退。
待耳房内重歸寂靜,顧矜才緩緩坐下,輕抿一口茶水,是鐵觀音。
茶水入口微苦,卻在舌尖回甘,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中,腦海中卻不斷回放着蕭臨川方才的神态與語氣。
顧矜并不天真,她很清楚,自己被他欽點,并非是因為自己傾城國色,讓帝王失了分寸,這不過是一出演給太後看的戲罷了。
蕭臨川需要一個後宮的靶子,來為自己的心上人吸引火力,也需要一個人,來平衡太後對于前朝後宮的制衡。
既然她美貌聰慧,處處都合他心意,那這出頭鳥,與其讓給别人,不如自己來當。
"這算是正式開始遊戲了吧。"
暮色四合,宮牆投下的陰影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将她困在這方寸之地。
顧矜擡眼望向漸暗的天空,檀香珠在指尖滾動,發出細微的撞擊聲。
每一聲輕響都如同時間的滴答,提醒着她身處異域的現實。
被困入遊戲已經三個月了,最開始的惶恐和無助雖已淡去,卻從未真正消散。
"奶奶的藥該吃完了吧……"
奶奶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她心頭最大的牽挂。
誰會記得替奶奶去醫院複診?
誰知道老人晚上睡前需要熱牛奶才能入眠?
記得最初醒來時,她曾如困獸般瘋狂尋找出路——徹夜不眠地嘗試修改遊戲代碼,指尖在虛拟鍵盤上飛舞到發麻,聲嘶力竭地呼喊系統管理員。
她甚至冒險站在京郊最高的懸崖,向下俯視那令人眩暈的深淵,一心隻求通過"死亡"來重啟這場噩夢。
風呼嘯着穿過她的發絲,心髒狂跳如鼓,那一瞬間的失重感如此真實。
然而當系統刷新,當黑暗散去,她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這熟悉的古風布景,冰冷的地磚傳來的觸感諷刺地提醒着她——這個虛拟世界正一點一點吞噬着她的希望,将她禁锢得比現實更加殘酷。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嘗試過的每一種求救方式都如同石沉大海。
那些日日夜夜裡,她哭喊到嗓音嘶啞,在城角上刻下求救信息,甚至嘗試通過遊戲角色向外傳遞密碼。
但沒有玩家論壇接收她的哀嚎,沒有客服回應她的絕望,連系統提示都像預設好的機械音,冷漠地重複着無關痛癢的指引。
真相逐漸浮出水面,刺骨而冰冷。
一切的一切,都無情地揭示着同一個殘忍事實——
她隻是一個遊戲中的NPC,一個被安排好劇本的炮灰,甚至連自主意識都不該擁有的數據集合體。
顧矜的嘴唇顫抖,喉嚨發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鎖進這數據牢籠,但每當回想起現實中最後的記憶碎片,答案似乎都指向那個貪得無厭的公司。
那段被迫007的日子宛如夢魇,她記得自己在無盡的加班中頭痛欲裂,記得摘下沉重頭顯時視線模糊到認不清樓梯,記得那一次險些在回家途中暈倒在地鐵站台上。
"也許我已經死了。"
這個念頭如毒蛇般纏繞心頭,"過勞猝死,被這該死的遊戲吞噬靈魂。"
"真是群吸血鬼。"顧矜咬牙切齒,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怒火和絕望在胸腔内交織,像一團燃燒的岩漿,随時可能爆發。
就在這時,檀香珠在她掌心突然停頓,那溫潤的觸感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沸騰的油鍋,瞬間将她拉回當下的處境。
木質的香氣悄然彌漫,帶着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她低頭凝視着這位帝王賜予的禮物,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絲光亮。
這虛拟的世界或許是她的牢籠,但也可能是她唯一的生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