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了朝,周啟明照常單獨留了賀濟,但是與往日不同的是,賀濟走之前,周啟明讓太監将行卷給了他,沒說什麼,就揮手讓他出去了。
恩科一事涉及官員選拔,諸事皆由吏部主管,又因為是新朝的第一次恩科,因此本屆由吏部尚書即英國公賀濟親自擔任主考官。
賀濟出去後捧着行卷看了片刻,心有了悟,随後便如常到了政事堂,這兩日進士及第者所試雜文及策都在這兒供人詳覆。
經過之前多日的審閱,考生成績已經基本都出來了,但是諸位同僚對狀頭的人選還有疑義。
吏部左侍郎李文曜推薦榮雄郡鄉試榜首易佐,而吏部右侍郎陳飛光則更是推薦盧南鄉試榜首馮赉。
賀濟對這二人也有所耳聞,但是比起人品才能,真正能讓他們得兩位正三品大人青睐的原因,很明顯是因為一位是孝親王舉薦,而另一位則是世家林家舉薦。
賀濟對兩位大人的争執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倆你來我往暗箭交鋒,摸了摸懷裡的行卷,偏頭淡淡交代吏部司郎中:
“幫我把遊寬的找出來,會州人士。”
吏部司郎中很快就找了出來,雙手遞給賀濟,賀濟掃了一眼内容和字迹,确認無誤後,便放在左手邊的卷子上方。
随後他站起身将手放在上面,手指輕輕敲擊着紙面,冷淡地開口:
“遊寬,進士科第一。”
沒等兩位下屬的試探,又冷不丁地補了一句:
“聽說外面最近風聲很大,但請諸位同僚謹記上頭坐的到底是哪位。”
坐在這裡的都是人精,言下之意無人不懂,剛剛争執也不過是人前,真到了這時候,個個都唯唯應是。
放衙後,等到賀濟離開,剩下的人才圍過去看這個被上頭内定的綁定究竟是何方神聖。
“遊寬?這是何人。”
“不知啊。”
竟是無一人知曉,隻留下滿堂的疑惑和深思。
這個問題也出現在每個看過黃榜的人,遊寬是何許人也?
其實就連遊寬自己也沒想到,他自從将行卷給了祝飛後,也沒再給其他人投過,應國公府沒有答複,他也沒去溫卷,隻當這紙丢了罷。
放榜之時,他心裡想着反正最好也不過是榜尾了,就避開人潮洶湧的榜首,在榜尾處仔細查看就怕漏了自己。
卻沒想到那邊人群湧動,然後細細碎碎的聲音逐漸升起,他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名字還很大衆啊,不知道是哪個好運的家夥。
直到聽見自己的籍貫,才慢半拍反應過來,這個人好像就是自己。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人群推擠,每個人都在疑惑驚呼他的名字,卻沒有一個人能認出這個灰撲撲的考生就是他們嘴裡的遊寬。
他嘴裡喃喃念叨“中了?中了!”。
拼命擠到榜首看見自己名字才确認,幸好身邊都是狂喜或是哭泣的考生,所以他的表現也不算突出。
他不知道該和誰說自己的心情,隻能狂奔到落腳處,一路上都帶着傻笑,鞋子都跑丢一隻也沒發現。
進院後才敢放聲大笑,胡亂舉起自己的書籍,一本一本的說:“我中啦!哈哈!我中啦!”
直到深夜,他對每本書都訴完衷腸,才忽覺這一日都未進食水,竟然也不餓。
他放下手中的《禮記》,踉跄地站起身,正打算喝口水,突然聽見門口傳來的扣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