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林外還有兩裡路程，已經能望見蔥郁的樹頂，馬匹力氣不支，突然倒了下去，連帶百裡一起滾落地上。

顧不得身上疼痛，看那馬兒口蹄抽搐，定是站不起來了，隻好又得兩腿狂奔，心中暗罵這男主真是狗都不當。

誰料跑得太急，腰間四象杵飛出，掉在了地上。

百裡下意識折返去撿藥杵，手剛一碰到，一隻滿嘴獠牙，長着血盆大口的魑魅已經從頭頂撲來。

“不是吧……”眼眸裡倒映着魑魅肉團一樣惡心的面孔，百裡絕望地屏住了呼吸。

生死刹那，四象杵驟然爆發出耀眼的白光，一隻白虎妖獸的虛影從杵中跳出，擋在自己面前，發出撼動大地的怒吼。

顧不得想太多，趁成群魑魅啃咬着白虎虛影，雙方搏鬥之時，百裡趕緊撿起四象杵跑進密林，爬到一棵枝葉繁茂的高樹上，隐藏身形。

一路忙着逃竄，現下他終于能在高處冷靜觀察，追來的魑魅約莫隻有幾百隻，比在燕城外遇到的少許多，也沒有較大的頭領，想來魑魅的主力應該都在永昌城駐紮。

“呼。”倚靠在樹上，百裡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看着手裡的四象杵，他揉揉眼睛，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回想起初見明鏡的時候，遇到的名為白衡的妖，也是騎着這樣一隻白虎，還問他四象杵怎會在他手裡。

難道說，這藥杵，能召喚四象妖獸?

“嘶……”百裡趕緊用手搓搓藥杵上的刻紋，毫無反應，再用拳頭捶捶，牙咬咬，還是沒反應。

再往樹下一看，白虎的虛影都快都被那群鬼啃幹淨了。

這下如何是好?

對了！說不定蒙會知道。反正自己的傷口能自愈，死了也能複生，不如……

百裡眼睛一亮，掰下一條尖樹枝，嘴唇咬緊，毫不猶豫将樹枝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鮮血噴射如湧泉，短暫的劇痛後，意識再次沉入了魂境。

“你你你，怎麼又來了?”蒙驚得跳起，指着那人抓狂道。

百裡捂着還在作痛的喉嚨從地上坐起，一看到蒙，欣喜溢出了雙眼：“祖先，我上次死而複生，還沒來得及和你告别就離開了，現下有着急事相問，便又殺了自己一次。”

“死而複生！?”蒙目瞪口呆。

“不錯，我們巫族不是天生便有治愈之力?死去骨肉也可以再生。”

“你這家夥……真是哪裡都不正常，”蒙圍着地上那人走了一圈，連連搖頭，“治愈之力隻能治活人，哪能治療死人，真有那般厲害，我就不在這裡了。何況死而複生違背天命，可是會被命運之主懲罰的，你怎能濫用?”

“我不信命，也就沒事吧?”百裡攤手道，“對了祖先，請問四象杵該如何使用?”

蒙整個人身體都僵住了，緩緩扭過頭，用相當郁悶的表情看着他：“你是說忘川大人遺落在凡間，引無數仙妖拼死争奪的四象杵嗎?”

“大概，就是吧。”百裡張開手掌，腦中浮現出四象杵的樣子，霎時間四象杵正落在手中。

蒙彎腰仔細一看，更是驚訝得無以複加，還真是傳說中刻着四妖獸的四象杵，頓時羨慕得咬牙切齒：“你小子……怎麼會運氣這樣好啊。”

“這等神器皆認主，我也不知道怎麼使用。不過巫族人的成年禮上，總要以血為祭，抹在武器上，與器結成心念。你可以試試。”

“晚輩多謝……”話沒說完，百裡的意識又如從深海裡快速上浮一般，回到了現實。

他不知道外面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往下眺望，發現魑魅已經沒了影子。或許是剛才他殺死自己，使魑魅聞不到活人氣息，便離開了。

但現在也還不能大意，保險起見，百裡還是決定等天黑後，依然沒有動靜，再下樹去。

照着蒙所說，他用樹枝将手臂劃開一個口子，滴血在四象杵上，一刹那刻紋上有金光閃過，他滿懷期望地等待着，然而許久過去，還是毫無反應。

精疲力竭的百裡徹底躺在粗樹幹上，回想起這一天以來發生的事——胡楊林裡，那人明明可以直接脫身，卻為了保護自己，毅然轉頭與強大的千鬼肆進行戰鬥。

一瞬間，種種擔憂牽挂都熬成了一壺的苦藥湯，架在心上燒得沸騰。就不該去追那魑魅的黑影的，他自責地一拳捶在胸口，深深歎了口氣。

投射在密林裡狹長的影子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點點照在身上，想來魑魅都已經離開，百裡掏出明鏡贈送的短笛，吹起一支幼時在昆侖所學的古調。

不覺間，四象杵竟聞聲顫動起來，颠到樹幹邊緣，滾落了下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厚厚的落葉裡。百裡沉醉于吹笛，渾然不知，直到一隻碩大的龍頭在離他鼻尖咫尺間，鼻孔噴出熱氣，與他四目相對。

“……”駭然的情景讓百裡怔住了片刻，咧出一個相當苦澀的笑容，試圖往後挪動，然後便一個重心不穩，連人帶笛一起掉下樹去。

就在他雙臂抱臉，準備保護死後英俊的容顔，再見一次蒙的時候，羽毛赤紅的大鳥貼地滑翔而過，将他穩穩接在了背上。

等朱雀妖獸落地，百裡環顧四周，白虎和玄武居然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