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拐到門外,對着那道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敲了敲門。
幾分鐘後,隔壁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許願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黑發出現在門口,身上套着皺巴巴的睡衣,右臉頰還留着枕頭的壓痕。他眯着惺忪的睡眼,手裡捏着一隻羽毛球。
“你們的?”他嗓音沙啞,明顯剛被吵醒。
……果然脾氣很差。
離昨晚就隔了半天啊,她荒唐的猜測着,這人身體不會是由兩個人格控制的吧?
許願邊說邊耷拉着眼皮把球遞過來,一副精力不濟的樣子,眉眼間一股消散不去的倦意,一看就沒睡醒。楊柳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懷疑這人生物鐘比别人晚十個小時。
“那個,”她接過一隻羽毛球,同時指了指院内,“不好意思啊,我們還有兩個球掉裡面了,能讓我去找找不?”
對方看着她,沒說話。
高冷少年。
對方打了個哈欠。
睡不醒的高冷少年。
行吧,同一句話被她換了個方式說出來,“勞駕你挪一挪腳,我自己進去找,可以不?”
“……”
兩秒後,高冷少年緩緩從頭頂冒出來一個問号:“?”
“……”楊柳知道很離譜,隻能幹笑,又說一遍,“不好意思啊……”
“知道不好意思就别往别人家打。”
許願往裡面側了側身體,給她讓了一條道出來。
“謝謝,”楊柳隻顧着找球,不搭理他怎麼說,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球都掉在泥地裡面了,昨晚下了點小雨,球上沾着新鮮的泥漬,她撿起來,下意識吹了吹球上的羽毛,用手擦了擦。
擡頭時發現許願正盯着她看,眼神比平時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剛睡醒的茫然。
“謝謝。”她轉身要走,卻被許願突然伸出的手臂攔住。
“停,”少年身子一歪,倚在了門前。擋住她的去路。
楊柳步子微頓,她視線投過去,不明白他要搞什麼。
他眯着眼睛看她,兩秒後,啧了一聲。
“?”
然後聽見大少爺說。
“很吵,我要睡覺,知不知道?”
“……”
楊柳沉默。腹诽,這是發作了。
第二人格啊這是。
又是一個大城市少爺的唯我主義重度患者。
想到自己的那個神經質的遠房表哥,再看看他,楊柳真是覺得,不是一種人,玩不到一起去。
本來想和他據理力争的,讓他睜大眼睛看看懸在頭頂的太陽,但是,她意識到,這個年紀的少年比狗都難溝通,于是好脾氣的嗯了一聲,決定回去後繼續打。
她往前走,然後擡頭看他,示意他讓路。
許願沒動。
楊柳眨了眨眼。光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許願手臂上,她突然看到他右手手指還貼着兔子草莓創可貼。
楊柳不動聲色的移開眼,晃了一下神,手裡的兩個髒羽毛球被搶走了。
“等下。”他轉身往院裡走,“進來拿。”
楊柳一臉疑惑的跟過去,跟着許願停住腳步,然後看見他蹲在院子角落的水龍頭前沖羽毛球。陽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睡衣領口歪斜着露出一截鎖骨。
“給。”他甩了甩水珠遞過來,突然發現球毛已經變形了,“......壞了。”
“沒事,本來就是舊球。”楊柳接過濕漉漉的球,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溫熱的手掌。許願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插進睡衣口袋。
?等等。
楊柳無意間看見矮牆邊上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仔細一看,居然是簡語西,不知道已經盯着他們看了多久。
簡語西正對着她瘋狂使眼色,她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
“那我回去了。”
“嗯。”
以防萬一,楊柳指了指被他擋住的院門,“你……讓讓?”
“……”還真又不讓,她無語的看着這人,不知道今天是要鬧哪樣。
“那你再等等。”這人摸了摸鼻尖,咳了一聲,折返屋内,回到她面前時從睡衣口袋掏出一張對折的紙塞給她。
“?”這又是?
楊柳看他一眼,疑惑的接過。
她展開紙張,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手繪地圖,顯然臨摹自她之前給的那張,但比例嚴重失調,十塊錢都賣不出去,廣場的榕樹被他畫成了蘑菇狀,某處特意标注了“會追人的狗”和“冰粉好吃”的字樣。最下方有行小字:你畫的店都去過了。還差這家。
許願别過臉,盯着牆角一株野草,等楊柳掃視完畢後還沒等對方說什麼,就和她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進了屋,走得很急,拖鞋在地闆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某人快步走回屋裡,隻留下“砰”的關門聲。
“這人……”楊柳咕哝,“問個路都不會好好說。”
簡語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湊過來,“他給你情書啊。”
“比情書可怕多了。”楊柳把紙折好塞進口袋,“是張挑戰書。”
下午要去奶茶店兼職,回屋洗了個澡,換衣服時,她把那張地圖小心地夾進了素描本裡。隔壁傳來水流聲,接着是鍋鏟碰撞的動靜,看來某人正在嘗試做“早餐”。透過窗戶,她看見許願站在料理台前,他家那扇平時總是關着的窗今天打開了,能看見他正對照着某本筆記笨拙地翻動煎蛋。
陽光漸漸爬滿了東邊的牆,兩家共用的那堵矮牆上,常春藤的葉子在晨風中輕輕搖晃。楊柳系好襯衫最後一顆扣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書桌抽屜裡翻出張便簽紙。
“周三是個好日子,”她寫道,“冰粉老闆兒子滿月,買一送一。”
她把便簽折成方塊,踩着青綠的瓦道,越過矮牆,輕輕放在了隔壁的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