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挑眉:“不是說昨天還?”
“臭丫頭!”姥姥嗔怪,“人家小許幫了大忙,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人呢。”
“聽張姨說了。”她情緒上沒表現出什麼,故意從許願身後繞過,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着煙火氣,“許少爺居然會逛菜市場?”
許願受不了似的,幾步走到餐桌旁垂着眸擺碗筷,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細密的陰影,“……買番茄。”
姥姥添油加醋,“挑的可認真了呢!”
說着把一把青菜扔進鍋裡,“小許說他在學做菜,我就想着……”
許願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楊柳憋着笑放下包,兩秒後小聲說:“謝謝。”
“他們太吵了。”許願盯着地上的磚縫。
她腦海中立刻浮現許願穿着這身昂貴休閑裝,站在菜市場攤販旁的違和畫面。
姥姥在翻炒鍋裡的菜,臉頰泛着紅光,“快來洗完手幫忙,小許連蔥都不會切!”
笑着應下,等洗完手,楊柳接過鍋鏟,看見竈台上牛皮紙筆記本的内容,攤開的那頁是“紅燒肉基礎版”。
飯桌上已經擺了三副碗筷。花圍裙從許願身上摘下來,現在正襟危坐的樣子像在參加國宴。
楊柳看見他膝蓋上還沾着一點泥,猜是幫姥姥搬菜筐時蹭的。
姥姥不停給他夾菜,“小許啊,你們年輕人現在都愛喝奶茶是不是?我家柳兒就在……”
“姥姥,”楊柳無奈,“就算他去喝也要給錢。”
許願慢條斯理地挑出菜裡的香菜,語氣波瀾不驚,“嗯,知道。她畫畫也很專業。”
楊柳筷子一頓。
下一秒,隻見某人往嘴裡放了塊肉丸,緊接着面無表情地說:“畫作花了我二十塊錢。”
楊柳:“……”
“柳兒畫畫是挺好的,”姥姥笑得合不攏嘴,一直往兩個人碗裡夾肉,“來來來,多吃點,試試小許第一次做成的紅燒肉。”
楊柳猶豫着看這次沒再黑成一坨碳,但是紅裡泛着金的肉塊......她還是有點懷疑某人的手藝。
一擡頭發現許願正偷偷把不吃的香菜挑到碗邊,受傷的手指換了新的創口貼,是一隻張大嘴的橘貓。
她突然伸筷子把那撮香菜夾到自己碗裡,“挑食長不高。”
許願頓住,看了看她碗裡的香菜,一時間沒想起來吃香菜和長高的關聯。
姥姥表現出強烈的興趣,“看着不錯嘛。”
楊柳嘴裡嚼着香菜,眼睛盯着碗裡的紅燒肉,勉強道:“……看着很有創意。”
許願耳根的紅漫到臉上,“不吃也行。”
“……”誰說不吃了?她咬咬牙,餘光瞄見姥姥樂呵呵的夾起一塊肉往嘴裡送,她搶先一步試毒,閉眼夾起一塊咬下去。
鹹。甜。苦。
三種味道在舌尖炸開,緊随其後的是某種詭異的鮮。肉的外層硬得像糖殼,内裡卻意外地嫩,牙齒陷進去的瞬間,滾燙的肉汁溢滿口腔。
“怎麼樣?”許願的聲音繃得緊緊的。
楊柳灌了半杯水才開口:“……很有層次感。”
姥姥嘗了一口,皺紋裡都漾出笑意,“小許第一次做?比老太太我當年強多了!”
楊柳翻了個白眼,他前天晚上才制造了一鍋黑炭。
許願低頭扒飯,楊柳注意到他拿筷子的手指關節發白,這人緊張的時候連指尖都在用力。
“……就是糖色炒老了。”她硬着頭皮又夾了一塊,“下次火關小點。”
許願猛地擡頭:“下次?”
“不然呢?”楊柳用筷子尖指指那本傷痕累累的菜譜,“哪家的傳家寶,被你糟蹋成這樣……”
“我哥的定情信物。”許願突然說。
餐桌上一靜,一老一小都沉默了。
“對了小許,”姥姥突然想起什麼,“你是不是要問柳兒什麼習俗?”
許願放下筷子,從手機調出聊天記錄,“項凱說……”
屏幕上是楊柳那句“外地人要交學費才能打聽本地秘密”。
楊柳:……
楊柳:你這人真開不起玩笑。
“所以,”許願轉向她,眼睛在暖黃燈光下顯出罕見的琥珀色,“學費怎麼交?”
桌下,楊柳的拖鞋不小心踢到他的運動鞋。兩人同時縮腳。
“想知道啊?”她托着腮,學着他當初冷淡的語氣,“這破地方的風俗有什麼好打聽的?”
許願的筷子尖在碗沿輕輕一磕。楊柳看見他左手悄悄攥緊了褲縫,面上卻還強撐着那副冷淡表情。
“小柳,”姥姥嗔怪地拍拍她。
楊柳撇了撇嘴。
她指着他碗裡最後一個肉丸,“這個歸我,就告訴你。”
許願盯着肉丸看了兩秒,突然用筷子利落地分成兩半。一半放進楊柳碗裡,一半自己吃掉。
“定金。”他說。
楊柳看着碗裡那一半肉丸,突然想起什麼:“你該不會是為了……”
“為了滿一送一的冰粉?”許願接得飛快,“不至于。”
楊柳: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個才幫姥姥的吧。。。
想了想,還是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