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落井下石,在一旁低低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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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台之上,曼甯将所有造成過“緻命傷害”的工具一字排開,彎下腰,拎出了一隻突擊背包和一隻多地形迷彩頭盔。
水瓶、繃帶、地圖尺一類的雜件分門别類裝進了背包,護目鏡、夜視儀和降噪耳機裝回頭盔上,瞄準鏡和空彈匣裝回步槍上。十五秒過後,講台上隻剩下了三樣東西:
槍、頭盔、背包。
簡潔明了。
“你們看到的武器。”曼甯舉起DAS-191突擊步槍。
“你們實際擁有的武器。”曼甯依序拎起突擊背包、戰術頭盔和步槍,又一樣一樣丢回了講台上,咚、咚、咚三聲,振聾發聩,提神醒腦。
他張開雙臂,撐在講台兩側,俯視全班:
“我知道你們對戰場的想象是越野裝甲車、三角翼單兵飛行器和平流層隐形戰機,但是很不幸,任何時候你們都可能失去護體的鐵殼,喪失機動性,耗盡彈藥,手邊隻剩一支空膛步槍、一把便攜軍刀、一背包的雜物、幾根樹枝,甚至赤手空拳。”
“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哪怕是今天,舊北方戰争時代貼身肉搏的命運照樣有概率落在你們身上。每一個合格的戰士,都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而你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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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甯踏下講台,同時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刀鋒清寒,刃線上三四處缺口,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舊刀,浸透過鮮血的那種。
他把匕首握于掌心,閑庭信步地朝前走去,眼神銳利,如鷹隼高空巡獵,刀尖朝外,直指軍校生們的脖子,從他們頸前幾厘米處擦了過去。
見識過曼甯用十八般雜貨殺人之後,所有人都清楚一把真正具備殺傷力的匕首落到他手裡意味着什麼。心懷恐懼,卻礙于顔面不敢畏縮,于是,刀尖所過的一路上,整排隊伍好似風吹麥浪,微妙地偏斜了5度。
“你們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英勇無畏。”
曼甯笑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彈藥的殺傷效率比匕首高得多,可在直觀感受上,人類依然懼怕面對冷兵器,為什麼?因為本能。你本能地懼怕傷口、懼怕流血、懼怕殘肢、懼怕在痛苦中清醒地走向死亡,這甚至超過了被彈藥一瞬間炸成血肉的恐懼。”
“比起無知無覺的死,你們更害怕飽受折磨的死。簡而言之,你們怕痛,或者說,人,怕痛。所以在懦夫眼中,近身格鬥除了格鬥本身,還隐含了另一層痛苦:明明有充裕的時間可以逃跑,卻不能跑。”
說到這裡,曼甯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目光掠過了一張張年輕的面孔。
有人佯作鎮定,有人心虛低頭,也有人兀傲不肯服氣,被戳穿了怯懦的心态,反倒更加倔強地回瞪過來。
曼甯熟悉每一種反應。
每年秋天,他都會迎來這樣一批新鮮的青澀面孔。
他們總是出奇的相似,都有和實力不匹配的狂妄心态,還有沾滿了火藥味、卻極易拿捏的脾性。曼甯知道,經過一年錘煉,他們最終會撇去浮泛的傲氣,沉澱下來,以和現在全然不同的面貌走出這間格鬥教室。
一批又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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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甯手腕一翻,收回匕首,送入了刀鞘。
“不用為此感到羞恥。”他說,“怯懦,歸根結底是源于缺乏戰鬥經驗,被迫向避害反應投降。等你們習慣了面對刀刃,習慣了閃避、格擋、反擊,習慣了遊刃有餘地處理它上百次,自然就不會再退縮了,設想一下——”
他提高了音量:“當你們變成了我,掌握了我的全部經驗和技巧,還會害怕嗎?”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但聽到的每個人都笃定地搖了搖頭。
曼甯淡淡笑了。
“實力是勇氣的一角支撐,祈禱救不了你的命,而我可以。在這間教室裡,我将教你怎樣正面收割,怎樣背面掩襲,怎樣從嚴密的多人圍剿中逃脫,活着回到同伴身邊。你将會成為一個無懼質疑的聯邦軍官,因為你的實力不再取決于裝備,隻取決于你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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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兩列隊伍中央,嗓音清亮,每一個字都帶着極強的穿透力。
一束日光從窗口·射入,迷離,璀璨,籠罩了曼甯全身。隊尾處,裴蘭頓目不斜視地看着他,猶如仰望一尊沐浴在輝光中的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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