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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鐘後,教室近門一角,一頭金灰色的短發淩空甩散,切菲妮仰面摔倒,後背轟然砸地,兩人的格鬥以裴蘭頓一發狠厲的下砸肘告終。
切菲妮匆忙拍了兩下地墊,示意服輸。
這是曼甯給他們定下的安全動作,裴蘭頓立刻後撤,松開了壓制。
“可以啊。”
切菲妮驚訝地看着他。
裴蘭頓禮貌一笑,伸手把她拉了起來——說實話,進度快得他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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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菲妮墜地的鈍響引來了文森特的目光,他扭頭一看,滿目錯愕。
為什麼?
全組,乃至全班,第一個把這套動作練出來的,為什麼會是沒得到任何有效指導的裴蘭頓?大部分學生這時候才剛剛推進到第三步。
眼見放養都能放出個全班第一,文森特大為不解,四五秒都沒回過神來。
裴蘭頓見狀,挑釁地沖他聳了聳肩。
意外嗎?
意外就對了。
他最擅長制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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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妮妮,這人借我用一下!”
芬奇火燒屁股地扒開衆人,狂奔過來,一頭撞斷了兩個Alpha彼此較勁的視線,企圖将裴蘭頓拖去自己那邊。
切菲妮一把攔住:“喂,我還……”
“進度告急,進度告急!”芬奇可憐兮兮道。
“算了。”
她隻得讓步。
芬奇的情報天分和社交天分都點滿了,唯獨格鬥天分短了一大截,進度大幅落後,格擋都練得半生不熟。眼見裴蘭頓一口氣拉完了進度條,他如獲至寶,不由分說就借來當陪練。
裴蘭頓以自身經驗為藍本,先帶芬奇遠遠觀摩了一陣子曼甯,附送同聲解說,再陪他上手練習。然而,看着芬奇焦頭爛額地回憶動作、七手八腳地分辨正反、拼命教育四肢跟上大腦,裴蘭頓才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把曼甯的示範記得清清楚楚。
清楚到,即便曼甯是一隻蜂鳥,每秒振翅五十次,他也能看清每一次振翅的姿态,以及羽毛顫動時美妙的光澤變幻。
清楚到不需要刻意回想,念頭一起,那隻蜂鳥就會奇迹地降臨在眼前。
和切菲妮練習時,裴蘭頓隐約有一種玄秘的感覺,仿佛潛意識中沉睡的、與曼甯息息相關的某種天賦蘇醒了。它難以言明,幾乎是純直覺性的,卻無處不在地引導着他。每一次防禦或攻擊,他都能察覺到一些錯位的不适感:
速度、角度、發力點,哪裡慢了一點,哪裡又偏了一點。
微妙,但非常精準。
就像……
就像他的教官化作了一抹藏于霧氣中的影子,貼身指導,手把手地逐一糾正,不通過語言,而是通過一團混茫且幽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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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下課前兩分鐘,裴蘭頓已經把助教組的同伴撂翻了一輪,氣勢蠻悍,技法純熟,完全看不出是半小時前才第一次接觸這套動作的初學者。文森特越來越挂不住面子,幹脆眼不見為淨,始終背對着他。
每撂翻一個人,裴蘭頓都會下意識尋找曼甯的身影,期盼能獲得一個肯定的眼神。
卻總是失望。
憑借着驚豔的表現,他成功站上了全班的焦點位,連教官組的那一半學生都頻頻側目,隻有曼甯,恒定地當他是個隐形人,從不看他一眼。
一點一滴積累起的成就感,又在曼甯的無視中一點一滴流失殆盡。
裴蘭頓甚至都沒法确定曼甯是有心還是無意,因為他們的視線錯過得太自然,仿佛原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或許,真的隻是恰好沒注意到呢?
不。
曼甯是有心的。
強烈的直覺撕碎了裴蘭頓的自我安慰。
他第一堂課的所作所為,還有在大草坪上說的那些渾話,曼甯并不打算輕易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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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格鬥教室時,芬奇追在身後,對他天花亂墜一通吹捧,還自作主張地頒了個私人陪練的頭銜給他,檔期一口氣訂到了下個月。
裴蘭頓笑容幹澀。
上周,他靠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成了曼甯唯一的焦點,這周,卻淪為了唯一的盲點,再怎麼拼盡全力,也擠不進曼甯的視線。
提前透支了額度,欠下一大筆債,所以今天,才要用一節課的抓心撓肝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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