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頓頭腦一空,整個人結冰般凍住。
心因性木僵。
腦子裡最先蹦出來的,居然是第一節課曼甯教過他的這個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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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僵了,心髒卻不肯僵,潑天的暴雨砸向一柄破傘,也比不上裴蘭頓心髒亂濺的節奏。
腦袋暈暈熱熱的,有一些急性缺氧,他猛喘了兩口氣,試圖冷靜下來,可空氣中混入了太多醇烈的雪松香,乘虛而入,再被發了瘋的心髒泵往全身,在每一根血管裡煽風點火。
愛意浸透了情欲,一觸即燃。
後頸在發燙,熱汗涔涔。求偶信息素泉湧而出,被夜風一卷,彌漫在哨塔之上。
他不太克制得住自己了。
說吧。
一個聲音在心底催促。
都已經歪打正着地走到了這一步,就算按住不說,離得這麼近,曼甯遲早也會感知到信息素中潛藏的欲念。到時候,對毫無防備的Omega就太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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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承認,我上課動機不純,比起格鬥本身還有更在意的事。”裴蘭頓緊張得掌心一團潮濘,“但那從來就不是什麼‘其他Alpha的關注’,他們對我一點也不重要!教官,我隻想要你的關注——你一個人的關注。”
曼甯輕輕一眨眼:“為什麼?”
為什麼?!
裴蘭頓目瞪口呆。
是他表述得太委婉了嗎?還是說,曼甯沒被表白過,連這樣淺顯的意思都不明白?那……那他需要多直白才行?
他顧不得含蓄了,來不及打腹稿的話一句一句往外扔:
“教官,我課上幹的每一件蠢事,炫技、逞能、到處搶助教的活,都是為了換你多看我一眼!我想進你的組,也是因為……因為隻有在你的組裡,才能離你更近,才能多一點互動的機會——眼神上的,或、或者肢體上的。”
“教官,我比誰都更願意當你的示範道具,當個沙包也行,被你揍,被你掄在地上,這些其他人躲都來不及的事,卻是我……卻是我兩個月都沒能等到的。”
幾句話,說得磕磕絆絆。
裴蘭頓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步,央求曼甯:“教官,我不想再跟着文森特練了,和他一組,每回離你都有半個教室那麼遠。你知道你的格鬥教室有多大嗎?這麼好聞的信息素,我在另一邊,連一點也聞不到……”
贊美一個Omega的信息素,并不是多麼浪漫的表白切入點。
甚至并不合适。
它過于赤裸,幾乎可以歸入性騷擾的範疇。裴蘭頓隻顧着把滿心的愛慕傳達給曼甯,一時口不擇言,都忘了理一理什麼該說,什麼又是千萬不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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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塔上,風聲單調如哨。
曼甯仍然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側倚欄杆,安靜地望着裴蘭頓,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Alpha對Omega的那種喜歡——你在求偶?”
“是!”
裴蘭頓急切地點頭。
他以為曼甯終于調對了頻率,接收到了信号,忍不住開始期待對方的反應。哪怕是一星半點的訝異、局促或羞怯,都夠他開心很久。
但曼甯沒有一分動容。
正面情緒不存在,負面情緒也不存在,不喜悅、不惱怒、不接納、不抵觸,冷淡得仿佛并非涉事方,裴蘭頓剛才隻不過是對着欄杆來了一通深情告白,就連那句“你喜歡我”,也像是他作為超然物外的第三方,靠着客觀證據推理出來的。
“裴蘭頓,我不喜歡這種玩笑。”曼甯看着他,眼神疏離。
玩笑?!
裴蘭頓難以置信。
他們相距還不到半米,曼甯的信息素濃得像在他臉上點熏香,他的信息素又能淡到哪裡去?怎麼會有Omega一邊聞着Alpha的求偶信息素,一邊以為是在玩笑?
裴蘭頓還傻乎乎地扭頭辨别了一下風向。
哨塔上一切正常,并沒有突然刮起一場十八級台風,呼嘯而過,卷走了他的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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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誕了。
他當然知道曼甯不可能答應和他交往,卻沒想到,曼甯連信都不信。
一股無名之火竄了上來。
“玩笑?我哪一句像在開玩笑?你隻用一點點信息素就控制了我,讓我白天黑夜滿腦子全是你,那我的信息素呢?這玩意兒對你來說屁都不是,對嗎?”
他粗暴地搓了兩下頸腺,然後把沾滿熱汗的手伸向了曼甯。
這樣總聞得到了吧?
卻見曼甯臉色一變,疾速退後了半步,雙手倏爾在眼前拉開至肩寬,指間一線銀光雪亮——正是那根繃直的合金長鞭!
這是裴蘭頓第三次面對它。
見一次,倒黴一次。
他慌了神,還不明白這回又是哪裡犯了錯,長鞭已然兇狠地壓向了他的手腕,重重往下一劈,再交叉一絞!
伴着近乎骨裂的劇痛,長鞭作一道枷鎖,扣住手腕,将之死死禁锢在半空。
一臂之遙,不得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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