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菱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季舒楹是在說氣話,撲哧一聲笑出來,“跟男朋友吵架了?”
“……”
季舒楹這才發現自己那句話說出來,像是熱戀中賭氣的小情侶。
但是她懶得再解釋,誤會就誤會了吧,今天一系列下來,消耗了太多力氣和心神,她沒再說什麼,進入了低電量模式。
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休息,閑暇之餘,季舒楹還不忘内心默默點評——這車内的配置還行,加熱按摩座椅是标配,麂皮絨包覆車飾,質感不錯,勉強能入她的眼。
江宜菱看一眼放松狀态下,沒骨頭似的季舒楹,剛過膝蓋的裙擺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小腿,指尖還擺弄着手機殼背面上的水鑽,有些好笑。
她溫言細語地跟季舒楹講起了自己懷孕遇到的趣事。
“之前有一次,我沒忍住,貪嘴吃了冰西瓜,肚子痛得很,把我丈夫吓壞了……”
季舒楹聽得入神。
江宜菱也沒想到這個姑娘長得這麼漂亮張揚,性格卻這麼單純,開始還氣勢洶洶又是罵人又是要打人的,現在就乖乖跟着他們去吃飯,一點子心眼都沒有,還這麼耐心地聽她講這些瑣碎的事情。
她憐愛無比,忍不住逗季舒楹,“就這麼跟着我們走了?你就不怕我跟他把你賣了?”
季舒楹撩睫,有些無語。
她看起來像幼兒園的三歲小朋友嗎?
再說了,裴遠之,堂堂紅圈所大律師總不能違背憲法,當一個法律狂徒吧。
不過前面她剛說過她不認識裴遠之,眼下隻好揚了揚自己的手機,認真道:“姐姐,我是成年人,遇到危險會報警的。”
江宜菱這次是真的繃不住,笑出聲,“我逗你玩的,你怎麼這麼可愛,還當真了?……那你等會想吃什麼?”
季舒楹也不客氣,“我想吃……可以嗎?”
“好呀。”江宜菱滿口答應,又想到這頓飯還有兩個人一起吃,她看向前面的裴遠之,“你們呢?”
“女士優先,聽你們的。”
裴遠之說,隻是視線未從眼前的屏幕離開。
季舒楹在心裡冷哼一聲,這人說着女士優先,壓根沒看她們,假正經,真敷衍。
-
法餐店裡。
法式裝潢精緻,金碧輝煌而又帶着一點中世紀的複古味道,挑燈設計豪華而又帶着浪漫情調,餐布上繡着繁複的花紋,細口瓶裡的朱麗葉花瓣輕顫着,新鮮嬌美。
黑松露作點綴,番茄牛腩與紅酒的香味融合得很好,浮動着紅酒的甜香與幹淨的香薰味道,空氣清新而溫度适宜。
前菜、主食上齊之後,造型甜美的甜點也依次擺上,青提布拉塔、巴斯克……
“我吃好了,去上個洗手間,姐姐你慢慢吃。”季舒楹放下刀叉對江宜菱說,餘光掃了眼對面的裴遠之。
他好像很忙,一頓飯基本沒怎麼動過,一直在回消息。
反正不關她的事,餓死也活該。
“去吧。”江宜菱笑着回。
看着季舒楹離開的背影,江宜菱又看了眼對面裴遠之。
比起之前的硝煙四起,這頓飯吃得相當平和,平和中又有些微妙,她摸不清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阿遠,季小姐是你……”江宜菱語帶猶豫,有些拿捏不準用個什麼樣的詞。
段清野跟裴遠之關系不錯,如果對方有女朋友或者妻子,他們一圈人,沒道理不知道。
若說不認識,一路上這兩人又給人感覺怪怪的。
“……是你認識的人嗎?”
江宜菱保守地用了認識這個詞。
“算,也不算。”裴遠之說,放下手機,慢條斯理地用了幾口餐。
他脊背挺拔,身子清正,簡單的動作做來也賞心悅目,雅緻悠然。
江宜菱好奇心頓時上來了。
托段清野的忙,時不時會跟她講一些這位發小的事迹,譬如曾經有過一位前女友,分手後獅子大口要200萬的分手費,差點被他送去吃牢飯。
她很難想象,裴遠之這樣的人,有一個女朋友,或者說妻子,是什麼模樣。
“那你們……”江宜菱還想問,裴遠之提前截斷這個話題,“等會我先送你回去。”
他放下刀叉,拿過旁邊的手機。
江宜菱也察覺到自己有些越界,大約是季舒楹太自來熟,也太好相處,讓她有些失掉平日的社交分寸。
她斂了斂目光,笑着說:“好,麻煩你了。”
另一邊。
上完洗手間,季舒楹想去前台結賬。
她從來不是會占别人便宜的人,在提出來這裡吃飯時,她就準備自己買單。
服務員禮貌告知:“小姐,您這一桌已經結過賬了。”
“是誰結的?”季舒楹問。
今天這頓飯人均幾千,不能讓江宜菱一個人出錢。
“是從裴先生卡上走的。”
季舒楹有些詫異,裴遠之什麼時候結的賬?她吃得太認真,壓根沒注意過。
不過男士請女士吃飯,天經地義,她坦然回去了。
回去不久,江宜菱說也想去上個洗手間。
這家店的服務很周到,專門有工作人員陪孕婦去。
看着江宜菱的背影,原本和睦熱鬧的氛圍冷下來,桌上隻剩她和裴遠之兩個人。
氣氛有些微妙和尴尬。
原本還有個司機,現在司機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季舒楹低頭裝作在玩手機,随便劃拉着。
江宜菱怎麼還沒回來?
她有些坐立難安,不停地換着姿勢,隻是呼吸起伏的節奏有些亂。
再看對面的男人,還在處理工作,平靜、淡然,壓根沒有和一夜情對象偶遇、吃飯的尴尬。
季舒楹不喜歡被忽視的感覺,也讨厭看對方這樣淡定。
她想了想,決定率先出擊,掌握主動權,“裴……先生。”
“嗯?”
季舒楹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殼,“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徹底醉了的男人能……嗎?
好像不能吧。
那麼,那天晚上他一定是有意識的。
“我們不是上午才見過面嗎,季小姐。”
裴遠之清清淡淡道,頭也未擡。
當然不是上午在KS見的那一面。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
季舒楹默了幾秒。
憋了又憋,還是憋不住,她向來是直來直往的性格,除非有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才能忍住,稍微迂回一點。
“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今天。”
季舒楹手撐在桌上,抵着下巴,指尖繞着一縷發絲,轉啊轉,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對面的男人,打直球,“我說的是……比如一個月前?”
她的視線灼熱而又直接,讓人難以忽視。
大有一幅從裴遠之這裡,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執拗。
裴遠之指尖揿下按鈕,咔嗒一聲,将手機鎖屏放旁邊。
終于擡眼看她。
季舒楹生得一張精緻得有些過分的臉,純媚的眸,紅冽的唇,嬌豔潋滟。
此刻,蔥白的纖指繞着一縷烏黑發絲,不安分地揉弄着,極緻的顔色對比,貓爪似的撓人。
像是高傲嬌矜的波斯貓,居高臨下地質問,怎麼會有人記不得她。
“季小姐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案?”
裴遠之語氣淡漠,将問題又抛給了她。
燈光柔和,光與暗在男人的面容刻下濃墨重影,眉骨處一點黑痣,顯得薄情,扣子開了一顆,修長脖頸上喉結分明,線條衣冠楚楚而又幾分禁欲味道。
當他真的正眼看一個人時,季舒楹才真正感受到這種壓迫感。
像是透明人一樣,被打量,審視。
一切小心思都無處可循。
空氣裡除了香薰味和新鮮食材被高級香料烹饪後的味道外,季舒楹還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男士香水味。
烏木沉香,後調溫潤雅重,絲絲縷縷的,神秘又暧昧。
季舒楹指尖無意識地捏緊餐布,揉來揉去,快把溫厚的餐布揉得淩亂不堪。
她強忍住回避裴遠之目光的沖動,說:“不正面回答一位女士提出的問題,這好像不太禮貌吧?”
裴遠之看她幾息,語氣淡淡,帶着幾絲玩味,“有人把我當按/摩/棒,睡完就跑,似乎更不禮貌。”
“你覺得呢,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