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指一滑,裴遠之挂斷了來電。
即便如此,系統音還是驚擾到了旁邊副駕駛座上的人。
季舒楹眉心微折,側頭轉向車窗。
短暫地在她的耳垂上停頓一秒。
裴遠之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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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律,大老闆Kaleb說有事找你。”
上午九點,KS律所正是最忙碌的時候,人人面色匆匆來往,腳步飛快,會議室裡一組又一組開着會,工位上的白領手速飛快,鍵盤聲、通話聲,文件翻閱聲,連成一片密密的白噪音。
電梯門開,裴遠之剛走進律所,跟組内成員談了幾句,助理就小跑過來,有些惴惴地道。
聞言,裴遠之起身,單手抄兜,點了點頭,“你跟他說我忙完過去。”
Kaleb是KS律師事務所的管委會主席,同時也是中華區的律所主任,中美混血,日常都是在各大洲之間來回飛,南半球北半球兩邊跑,甚少來總部。
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來了中華區的總部。
無數個念頭、千條消息運轉而過,面上絲毫不顯,裴遠之處理完待辦事項,走到Kaleb辦公室門外,叩響門。
禮貌性的,很有節奏的三下。
點到為止。
“進。”
發音腔調有些怪異、但字正腔圓的男聲從辦公室裡面傳來。
裴遠之推開門。
偌大的辦公室裡,主席椅上的中年白人正背對着門,看向外面的城市景色。
鱗次栉比的高樓,一線明珠遙遙矗入雲端,日光反射,科技感與繁華并存。
這間獨立辦公室是整個S市視野最好的辦公位之一,也是無數合夥人想要往上成為的目标之一。
聞聲後,Kaleb轉身回來,看向眼前的年輕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眉骨優越的一張臉,天生的淡然感,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Kaleb想起中國古話裡的一句——君子,“如琢如磨”。
“坐。”
Kaleb眼神示意,臉上挂着淡淡的笑,相比在外應酬時的浮誇熱情,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好久不見Ferek,你比之前更帥了。”
當初他選擇提舉Ferek破格成為高級合夥人,除了Ferek本身令人咋舌的華麗履曆、候選人中絕對壓倒性出衆的能力,以及優渥的教育背景家庭環境下,還有一些更多的考量。
當然,不否認也有外貌的因素影響。
律師這一行,注定要與各類人打交道,從法官、當事人、到各類客戶,一幅好的皮囊,無疑是一張好的名片。
更别提名校與紅圈所的履曆加成,高效的溝通能力,加起來将是絕殺。
換言之,在KS内部不動聲色的明争暗鬥之下,他将選擇将籃子裡的雞蛋之一,壓在Ferek身上,無疑是正确的決定。
他看到了這個年輕人身上藏得很好的野心,隐而未發,隻待一擊緻命的狠勁與野心。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的,對方手腕利落,能力卓越,短短兩年便給KS創收超千萬美元,扶搖直上。
隻是Kaleb知道,對方的目标遠不止于此。
不過眼下……
“我聽那邊說,跟L集團那邊對接的主律師換人了?換成了chen?”
待裴遠之坐下後,Kaleb率先開口。
裴遠之眉梢也未動一下,颔首,“是。”
“Ferek,我怎麼記得原本負責的不是你嗎?你的能力我向來信得過,換成chen,說實話,我有點擔心。而且,我記得你的助理曾跟我說過,昨晚六點的航班,今天這個時候,你本應當到京北了。”
Kaleb的中文有些生硬,但不影響交流,他直接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是這個并購案哪裡出了問題,還有沒有明白的風險,所以你退出了這個case?”
裴遠之輕笑一聲,“不是,Kaleb,你多慮了,不是業務上的問題。”
他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措辭,而後緩緩道:“是有一些私事。”
Private business?
Kaleb來了興趣,畢竟對方工作狂的名聲早在美國時,就有所耳聞,倒是第一次聽說因為私事改了出差的行程。
原先的疑慮放下,Kaleb興緻勃勃地問:“是哪方面的?我知道這樣問可能有點冒犯,不過第一次看你因私誤公,真是稀奇……”
裴遠之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提了幾句,将這事揭過去,又回到業務上。
“下周我也會去京北協助陳律,以保證案件順利推進。”
Kaleb點頭,“你辦事,我向來放心。”
正事談完,Kaleb敲出一個小木盒,抽出一支雪茄,示意,“一起去旁邊的雪茄室?”
裴遠之擡手婉拒了,“最近不碰這些。”
Kaleb有些訝異,倒也沒有勉強,隻是兩者相加,他想起什麼,恍然大悟:“你前面說的私事……不會是談女朋友了,為了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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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早上在路上補覺過的原因,季舒楹今天一反常态地沒有犯困。
隻是……
她低頭,第十次看向手機。
短信欄裡,沒有新消息;社交軟件裡,聯系然那一欄也沒有新的好友消息。
季舒楹有些咬牙切齒。
什麼意思,他是覺得送她一次,就能抵消他的所有責任了嗎?
果然是狗男人。
就不該有任何期望。
将這些擾亂思緒的東西抛到腦後,季舒楹開始專心工作。
下午六點,季舒楹照樣準時收拾東西下班。
意外的是,收拾時,餘光瞥見趙昕妍那邊,跟另外幾個同事也在收拾東西。
無可避免地,衆人一齊等電梯。
周五的下班時間,電梯也比往常來得慢。
季舒楹百無聊賴地玩手機,計劃着明天出去逛街時穿什麼,聽到旁邊人的低聲讨論。
“好羨慕你啊昕妍,專門有人來接你……”
“就是,不像我男朋友,說坐個地鐵就回去了,壓根不會主動來接我,如果可以,誰想擠地鐵啊。”
“聽說條件還很好,是個富二代,昕妍,是不是下周就能聽到你的好消息了?”
趙昕妍偷偷打量一眼旁邊的季舒楹,狀似不經意地道:“也沒那麼快啦……人家隻是約我吃個飯而已。”
“而且他條件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好。”
“哪有,我看他上次來接你都是開的賓利,這輩子都沒坐過,羨慕死了。”
“不至于啦,那你們家離得遠嗎?要不我讓他順道送你們一起好了?”趙昕妍順勢問。
幾個同事一開始還婉拒,後面拗不過,笑着答應了:“昕妍人美心善,我們真是沾你的光。”
趙昕妍虛榮心得到滿足,她假裝才看到旁邊的季舒楹,“呀,小舒也在呢,要不要順道也送送你?”
季舒楹壓根沒心情玩這些過家家的把戲,懶洋洋地掀了掀眼,“不用,我還不至于眼界這麼淺,把别人的賓利當成自己的寶炫耀。”
“你……”趙昕妍剛要反駁,想起什麼,忽而又笑了,“沒關系,理解你,好像小舒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班吧?羨慕你這麼獨立呢。”
叮一聲,電梯到,季舒楹懶得理趙昕妍,徑直走進去。
電梯一路滑至大廈一樓。
寶藍色的天幕,将暗未暗,川流不息的車流,将遠近高樓的星星點點襯得華美絢爛。
出了大堂,腳跟磨得疼,季舒楹幹脆放慢步速,慢悠悠走在後面,給好友發消息。
趙昕妍一行人走在前面,忽而看到什麼,低呼了一句:“那……是不是裴律?”
熟悉的字眼抓住季舒楹的神經。
季舒楹睫毛抖了下,擡頭,順着聲源看去。
男人身形颀長挺拔,藍色襯衫,意式條紋領帶,似陰天彌漫着的鉛藍色薄霧,斂靜,不動鋒芒。
他靠在車邊,時不時擡頭跟旁邊同行的人說話,袖口挽起,小臂虛虛撐在車窗,露出一小段修勁利落的線條,衣冠楚楚的斯文與男性獨有的力量感,同時出現在他身上。
哪怕是在繁華迷人眼,節奏快、精英衆多的CBD,那份氣場也是獨一無二的出挑,遊刃有餘的從容。
是裴遠之。
“還真是,裴律師怎麼會在這裡,上次的會面不是說進行得很不順利嗎?”
“回來的時候杜律發了好大的火。”
“……要不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趙昕妍挽着身旁女同事的胳膊,笑吟吟地出主意,“上次在KS,我們連會議室都沒能進,這次機會不就來了?”
“再說了,刷刷臉,多認識一個人,就是多一份人脈,說不定以後用得上。”
不知道那邊的人聊了些什麼,陸陸續續離開了,隻餘下裴遠之一個人,他低頭,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像是在發消息。
在趙昕妍不懈努力地撺掇下,衆人終于同意了,人多壯膽,準備一齊過去。
在前面人邁開步伐的同時,季舒楹包裡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
裴遠之熄屏手機,似有所感地,擡眼看向她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