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病又嚴重了，家裡沒錢，藥沫子都買不了，阿爸隻能去當山客，才賒了點藥回來給娘吃。”小背簍的眼中有水痕閃動，“大家都說金蟾嶺中全是奇珍異寶，石頭都能成精，一點仙草就能讓人延年益壽，采藥人卻根本吃不起。”

不知何處傳來的幽幽哭聲在晨光中回蕩，摧人心肝。

小背簍情緒不穩定，李類不放心，正準備送她回家，那個疑似有獅吼功的文士又出來安撫衆位家屬：“大家莫急，領頭的都是我們長生藥行的老當家，還有武師護持，翻山涉水、鬥殺虎豹都是尋常，短則半月，山客們就回來了，屆時論功行賞，賞錢最少也是三兩銀子！”

長生藥行的信譽似乎是還不錯，家屬們雖擔心，卻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選擇當山客就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裡了，作為家屬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去年那隊山客也這麼說，結果去了三四十個，隻回來了十來個人！”有知道内情的人尖着聲音道。

家屬中有知道，聞言不由得低下頭，也有第一次聽說的家屬立刻就要質問文士：“大掌櫃……”

大掌櫃聞言笑意不減，溫聲道：“長生藥行每次進山皆聘請雲霄堂的武師同行，便是果真出了事，我們長生藥行也會好生安置！”

一旁的下屬連忙科普雲霄堂有多厲害，什麼铢州三大武館之一、堂主是三省武林公論的五大宗師之首雲雲，總之絕不是普通打手可比。

下屬又鼓吹了一番長生藥行實力寬厚，背靠超級大勢力長生商行，在京城也是聲名赫赫的大藥行，之後又放出今天午時将在碼頭向衆人免費發放防疫的湯藥下消息，山客的家屬還能多得一碗，狠狠圈了一波好感。

李類心中激蕩，将大掌櫃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努力分析其中信息。

這個世界終于向她展露了更高層次的一面，前往铢州城的計劃序列直線上升。

不過如果李類能繼續留在打金鎮猥瑣發育的話，铢州城起碼要在三五年之後才會進行初步接觸。

小背簍冷眼看了一會，拉着李類離開了，直到走遠了，才低聲說道：“爹告訴我，當山客九死一生，拿了山中的寶貝，遲早都要把命還回去。”

似乎看出了李類的疑惑，小背簍幽幽道：“他以前隻是采藥人，不跟藥行做事，他們貪得無厭，連地皮都要刮幹淨。隻是娘的身子……大夫說也就是這一兩年了，爹想拼一把，把全家都帶去铢州，好給娘看病。铢州大得很，什麼人都有，到時白家也不會老盯着我不放了。”

這話一聽就感覺身上插滿了旗子。

隻是窮人沒有選擇，打金鎮的出路就這麼幾個，全被大勢力把持，當山客算是成功率較高的一條路，隻是山林險峻，要想離開隻能賭自家運氣夠好。

說完，小背簍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一邊往前跑一邊招手，“等我哦啞巴！我去拿背簍。”

在山上共走了一段路後，兩人分開。

李類并沒有去任何一個秘密基地，進進出出了這麼多趟，再小心也會留下痕迹，二号基地下面又有被她動過的水坑，這段時間最好不要靠近那邊。

李類記挂着長生藥行的湯藥，回神廟吃完午飯，跟萍婆讨了陶罐，便來到了小背簍家。

小背簍家在碼頭附近的東坡上，都是白家的地和雇工，災民們惹不起地頭蛇，隻敢在人少的西坡以及河岸上搭棚子。

碼頭附近濕冷無比，氣味也不好，隻有在賣苦力的力工、佃戶或是貧民流民才住在這，稍微有點錢都去鎮子裡住了，現在又多了很多災民，李類已經盡量離河遠點了，但河風送來的排洩物氣味依舊沒躲過，鼻子都要被熏失靈了。

東坡上的房子稍微體面一點，多是黃泥為牆茅草為頂，風大點就茅草亂飛，義莊的柴房跟這裡比起來都算是豪宅了，起碼下雨時不會到處漏雨。

就這已經是碼頭這邊的中檔房子了，李類看到不少房子都是爛木頭拼成的，空隙大得能從前門直接看到後院，冬天不知道該有多冷。

李類剛走到附近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她拍了拍門，門内倏然一靜，腳步聲遲疑着靠近，門後有人透過門上的縫隙在打量，見到是她，小背簍用不知名的方言說了幾句話，接着便打開了房門，站在門口，顯然不打算讓她進來。

“娘，我跟啞巴去拿湯藥了，你就别動了，好好躺着，不缺你那一份。”

屋裡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女聲，“你這丫頭……咳咳……怎麼不讓朋友進來，在門口說話多失禮啊。”

小背簍将碗放進陶罐裡，聞言嘟了嘟嘴，淘氣道：“她是個啞巴嘛，你們又說不了話，一塊幹瞪眼嗎？娘，我鎖門了。”

李類往下面的空地看去，長生藥行的棚子已經搭好了，大掌櫃正在指揮手下熬煮湯藥。

隻是不知為何鬧哄哄的，一個壯實少年滿地亂跑，故意将排隊的人撞得滿地亂滾，老熟人石三爺帶着十幾個手下追在後面，卻不敵少年的拳腳，很快就躺了一地捂着臉鼻肚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