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因想起先前在雲鸾境中聽見的那些話。衛鴻告訴自己是耳蟲扭曲了話語意思，他實際上并沒有那樣說。

謝離因越看衛鴻越像人面獸心的僞君子，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清白賠進去。迫于衛鴻淫威，他不敢逃跑。要是衛鴻真像幻境中一樣，想對他做些禽獸之舉，謝離因也有的是辦法反抗。

但問心台這一關，謝離因卻過不了。

“謝離因，你在害怕麼。”衛鴻摸了摸他縮起來的後頸。

謝離因慢慢吞吞擡起臉，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說：“其實我一直在騙你，我根本不是你的道侶。”

“嗯。繼續說。”

謝離因緊接着道：“所以你還是把我放了吧。以後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路。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怎麼樣，很不錯吧。”

衛鴻一攬臂将人攔回來，摸摸他的頭，道：“我覺得不好。”

“那孩子是我的嗎？”

衛鴻冷不丁說出的一句話，讓謝離因呆了一呆，像沒上油的門闩，又像脖子上套了一具枷，壓得他半天沒說話。

衛鴻見了便點頭：“哦，也不是我的。”

謝離因不過是事先吞了一些假孕的藥草。他見衛鴻面上黯然不似作假，心裡竟然湧上來半分愧疚。

雖然隻有一丁點。

謝離因道：“你修為高，長得也還可以。會有很多女修喜歡你的。”

他盯着衛鴻幻化後的臉，腦中浮現出衛鴻真實的容貌。那張冷峻分明的臉，簡直比神仙還要出塵。

謝離因在心中暗暗補了一句，說不定男修也喜歡。

可衛鴻還是沒有要松手的意思，拖着他一路往前走。他們走過刻着北鬥星圖的石階，青磚與赤岩交錯鋪就，磚縫間嵌着熒熒星砂，夜時便如銀河傾瀉。

三三兩兩的弟子從兩人身旁走過，他們皆穿着玄天宗的服飾，高冠玄衣雲紋。衣擺拂過流淌的法咒，石階托起朵朵青蓮，去除塵污。

有個弟子撞到了衛鴻。衛鴻與謝離因都注意到她腰上吊着一截符，跟集市上的是同款。

“就算你告訴他們你修了無情道，估計也有很多人不介意。”不賠上性命，隻一夜風流的話當然不介意。

“那你介意嗎？”

“我......我挺介意的，真的。”

謝離因還想說什麼，絞盡腦汁思考理由。聽見衛鴻道：“你趁現在多說些話罷。進了問心台，就由不得你了。”

衛鴻看謝離因簡直要哭了，不自覺也放輕了聲音，溫和道：“隻要你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會傷害你，還會放你自由。”

“一言為定。”謝離因答應得飛快，轉念又猶豫。

騙人感情算傷天害理嗎？

謝離因苦苦編織那麼多甜蜜的話語，并非想要一個對他死心塌地的道侶，隻是貪圖他們的情絲。

他專找無情道修士下手。因為情絲對于他們，是害人的工具。失去情絲結不成紅線，反倒能拯救一個無辜的性命。

他慣以一根假紅線開始布局，慢慢的假也能成了真，才能牽動情絲。紅線不動，情絲就不會輕易從體内剝離。

那些無情道修士反被謝離因斷緣後，無不叫得撕心裂肺，簡直比要了他們的命還痛苦。

謝離因吞下情絲後打出一個淺嗝，拍拍袖子離開，留下一個心如死灰的人。

他将得來的情絲編織成線，刺在衣袖上金燦燦一片，甚是好看。衛鴻便是他缺少的最後一根。

那日謝離因一看見他，就被他身上極為強大的靈力吸引了。衛鴻的情絲，一定比他先前得到的三十五根情絲更加純粹。

謝離因手指一彈，一根極纖細的假紅線便将兩人連在一起，成就了姻緣樹下的初見。

謝離因思緒逐漸回籠，前方不遠處就是問心台。

與此同時，玄天宗女弟子廂房處。

撞過衛鴻的女弟子跟同伴一起回到房中。她修的是無情道，師門規定無情道修士要嚴守秘密，不得外洩。于是她隻告訴了同伴一人。

同伴皺眉道：“那個人的修為高深莫測，一定在我們之上。你還是不要招惹他。”

無情道一般不會找比修為自己高的道侶，否則殺夫證道時容易被反殺。

她們身旁擦過一陣風，那是隐去身形的柳心。

她走過後，女弟子繼續跟同伴說話。她不服氣哼道：“哎呀，感情跟修煉不一樣，不是誰修為高就得聽誰的。你放心，我将來找道侶，一定将他治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