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真的生氣,顧勝隻好壓低聲音道:“宋大人真是伶牙利嘴,不過幾日便哄得郡主昏了頭,宋大人若是做伶人必也是頭等。”他見宋霁第一眼就莫名不喜,一個賤民出身的五品官員敢對鐘家出言不遜,仕途已然窮盡。
“武騎尉大人這話本官聽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服皇上殿試結果還是将郡主與那些出入伶館的婦人相提并論。”宋霁坐在馬車車廂門口的木闆上,不看說話的顧勝徑直看向鐘景言語鋒利。
“宋大人言重,顧勝說話一向沒有把門,莫要放在心上。”鐘景心裡清楚他們兩在口舌上不是宋霁的對手,便給顧勝一個眼神‘留着到京城再處理他也不遲’。
顧勝心領神會,偃旗息鼓。
大家表面平和地趕路,可隊伍裡都是鐘景的人,無須鐘景明說,都自發或明或暗地針對宋霁。
宋霁默不作聲躲起來啃着分給他的冷硬小餅,卻被去河邊洗漱的薛珍珠撞個正着。
薛珍珠當即便要去要個說法,被宋霁攔下勸道:“如今邊疆戰事吃緊,能有食物果腹足夠。”
“宋霁你好歹也是個文人不應該最在意臉面的嗎,他們就是故意折辱你。”薛珍珠沒想到在自己身邊還會發生這種事情,尤其施暴者還是自己兒時夥伴。
這幾日積攢的怒火此刻迸發,她不顧禮法拉着宋霁的手腕找到鐘景。
這一舉動顯然在宋霁意料之外,他原本隻是想給薛珍珠上點眼藥,讓倆人之間嫌隙變大,沒想到薛珍珠真的為了自己出頭。
一時間說不出心裡滋味,少女的手掌柔軟溫暖,顯得他越發卑劣。
他停下腳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道:“并無大事,還是不要打擾小将軍。”
“你是因其他事被欺負我管不着,但此事你受我連累,我管定了。”這幾日,她心頭同樣憋着一股氣,氣勢洶洶走向火堆。
鐘景坐在火堆旁煩悶地聽着顧勝洋洋得意地說着如何用小手段折磨宋霁時餘光瞥到薛珍珠靠近的身影,一揮手讓顧勝住嘴,嘴角微揚暗想她是不是來服軟講和。
可等薛珍珠帶着怒氣拉着宋霁走到自己面前,他的笑容蕩然無存,起身看向他們兩人交握的手。
“薛珍珠,你給我松開。”鐘景急忙上前想分開倆人的手,薛珍珠在他碰到自己前一刻松開握住宋霁的手,抽走宋霁手中的餅舉起來質問道:“鐘景這就是你待客之道?”
‘該死’鐘景心中暗罵,他才想起來剛剛顧勝的話,此事不是他授意可他覺得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到底他也算是宋霁的救命恩人,不短他吃少他喝已是他慈悲。
“我随軍攜帶的都是邊疆牛羊肉,擔心宋大人口味不合所以才找些常見的吃食,怎麼?有問題嗎。”鐘景理直氣壯。
“鐘景你從前不是這樣的。”薛珍珠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明明幼時薛珍珠被同齡人排擠時是鐘景站出來為她出頭,那時正義的孩童怎麼變成眼前這個不分好壞的少年。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是為了這個人來質問我。”鐘景像是被刺激到,一下子跳腳道。接着挑釁地看向宋霁“宋大人就是這樣躲在女子身後當個懦夫嗎。”
宋霁垂眸看着擋在自己身前毛茸茸的發頂,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會以保護的姿态擋在自己身前,就連兒時被父親毒打,母親也隻敢站在父親身後小聲勸阻,他沉默一瞬後想說些什麼時。
薛珍珠不給宋霁說話的機會“我說過落水一事就是巧合,為什麼還和他過不去。”
“我信你,可我不信他。”鐘景也委屈起來,明明能夠和薛珍珠并肩的人一直是他,什麼時候冒出個勞什子宋霁。
“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欺負人。”薛珍珠擲地有聲道:“你要向宋霁道歉。”
“不可能,區區一個五品官而已,他也配。”鐘景像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般不可置信道。
“那你以後就不再是我的朋友。”薛珍珠面帶失望地看了他眼然後轉身離開。
鐘景也憋着氣,一腳踹翻火堆上的木架,火星四濺。眼神淩厲地看向宋霁,宋霁沒有理會微微颔首後轉身離去。
自那日之後氣氛愈發微妙,薛珍珠事後給了宋霁不少吃食,接着再也沒理過任何人。鐘景為了轉移注意力便催着手下的人快馬加鞭,中途夜宿旅店僅僅修整又很快出發,不過四日便抵達京城。
一進城門便被太後派來的人攔截,直接将薛珍珠帶回宮裡。
鐘景一路上一直想找機會和她談和,可宋霁像個門神似的穩坐在車廂前讓他找不到機會,隻能眼睜睜看着薛珍珠頭也不回地離開,前往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