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夥伴!
傅祝山的小腦袋瓜裡運轉起一些羁絆和友誼。
他站起來,跨過橫七豎八的昏睡背景闆,磕磕絆絆走到男孩附近,車在山路上行駛,颠簸讓他的兩條小短腿走得費勁。撲通一下,倒在男孩跟前,屁股着地。
為了緩解尴尬,傅祝山下意識地說了句他會的祝賀詞:“過年好。”
顧容:“……”
白癡還真的說對了。
車内沒有燈,能看清彼此是關不嚴的車門在每一次颠簸裡抖出來一條縫,又是一道光抖過,照在這個有錢小少爺的臉蛋。顧容噎了一下,修改自己的措辭,好看的白癡。
“酷。”
他給這張臉一瞬間蒙蔽了心神,也就忘了要把空蕩的褲腿藏住。對方從地上慢吞吞爬起來,盯着他的短腿眼睛發亮。他猛然驚住,氣惱地推了一把靠近的男孩,聲音氣得尖細,有一根刺在他的喉嚨裡唱出來。
“滾開!誰準你看了!”
踩着小皮鞋的小少爺和不倒翁一樣在地上滾一圈,又絲滑地站起來。咕咚一下再跪坐在他的褲腿跟前,姿勢和剛剛會上岸走的美人魚公主一樣。
“你對他那麼兇幹什麼!”
女孩替他打抱不平。
顧容用更大的聲音喊回去:“關你什麼事!”
臉一轉,好看白癡一臉狀況外,隻管瞧他的大腿。他的右腿從大腿根部消失,徒留下圓圓的肉,突兀地長在本應該由骨頭和肌肉組成的地方。
沒什麼值得抱怨的,他能活下來,是踩着平民窟另一大半的孩子屍體。而他活着,這是他的勝利。
顧容隻是單純不喜歡有人強調這個事實。就像現在,美人魚公主彈了彈他的大腿,斷掉的肉在地闆上是果凍,抖得十分有筋道。顧容氣到想一拳揍在他的臉……算了,還是揍肚子好了!他的手沖到一半,小少爺拿下巴擺了上去。
細皮嫩肉的臉頰讓指腹暖洋洋的,顧容敢肯定他的心就是在這個時候也變得暖洋洋。狗屁!胡扯!他沒有暖洋洋!他兇惡地吼——實際上,磕磕巴巴地兇道:“你幹什麼!”
對方看起來很無辜。
臉頰肉被掐得腫腫,嘴巴嘟起來,像一隻無辜的小鴨子。
“&#@!#喜歡。”
“?什、什麼?”
顧容的臉一路紅到脖頸,他強調自己是被氣的,于是生氣地摸了摸小少爺看起來就嫩嫩的好親的嘴唇。
“你再說一遍。”
車門前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那群人販子從車前下來了。腳步聲靠近,他們想打開車廂!女孩急得壓低聲音叫:“别說話了!躺好了!”她在說完之後就軟軟地倒下去,姿勢比鬼屋兼職的屍體更加專業。
厲害。
傅祝山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了。他帶着所有人類種貓咪常備的欠,想去戳一戳一動不動的女孩。但有手握住他的腳踝,他前進的步伐被阻攔了。
咕咚一聲。
一隻穿着高定白襯衫的生物團倒在了車廂中央。正對着開門的魁梧大漢,膘肥體壯,一條胳膊看起來就至少有四個腦袋的戰績。滿臉橫肉,神情兇惡,猙獰大笑着提起這個死小孩的後頸。
“活過頭了是吧!你奶個鼈——”
他像提一隻貓一樣給傅祝山提到了眼前。小孩白淨臉蛋上多出一點灰,額頭磕紅了,憋着淚水,委屈巴巴地抿唇。可憐模樣叫他忍不住回憶起自己家出去鬼混了一晚上終于想起來回家的貓幼崽,毛長長的,喂點東西不對就要鬧病,嬌貴的很,他費勁才搶到手。
說出口的髒話在小孩幹幹淨淨的眼睛裡憋回去了。在平民窟,這樣的眼睛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再小的小孩也精得像猴,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狡黠地知道什麼是好宰的羊。靠天殺的善心,那些孩子賺到的絕不比一個大人少。
但是老天爺!
看看這個小孩!
乖的和湯圓一樣!
壯漢緊急把髒話憋回去,動作小心地把男孩放到自己的懷裡。他的同伴,那個賊頭賊腦的家夥,這時候從駕駛位走過來:“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見了鬼的!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行了!幾個小孩搞不定!選幾個!快!”
“這個我要留下啊。”
壯漢把傅祝山往同夥面前一遞,用在禮品店看上一個小布偶挂件的語氣把男孩往胳膊裡一夾。然後另一隻手在孩子堆裡挑揀起看上去強壯能打些的。
這批貨會被送去地下賭場,多半用來當保镖死士的培養。要麼就搞去打黑拳,不抗造點送兩天玩壞還要找上他們賠。
奶奶個熊腿子的!一群欺軟怕硬掉錢眼裡的狗!不敢和賭場那些有錢癟犢子抱怨,全壓他們這些幹力氣活的!
他的同伴在頭頂打了個問号。
“?”
“說哈嘛啊?”
那人不可置信地又問一遍。
壯漢還不耐煩上了,手一擺,煩躁地随手扯出個孩子塞人懷裡。低頭看懷裡,又輕輕捏捏傅祝山的小臉。
“嘿喲哦,咋這麼可愛捏?”
“你他媽走火入魔了?你留他!你實話實說!你奶的是不是想獨吞綁票!這小子家有錢的很!”
壯漢掐着令人雞皮疙瘩起一身的嗓子,給小孩耳朵捂上。
“這俺孩子來咧,俺以後自己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