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二人出了村口,沿着山路往前走。其實村裡有去鎮上的騾車,但對鄉下人來說,這點距離,腿着去就行,犯不着坐車。
姐弟倆悶聲不吭往前趕,剛爬上村頭的山坡,忽然遇見一對父子。姜桃打眼一瞧,竟是同村的獵戶鄭熊和他的小兒子鄭寶山。
看方向他們是沿着山腳走小路趕過來的,恰好在姜桃二人前邊。
姜桃腳步微頓,躊躇着是否與對方打交道。因為原主對鄭熊一家很矛盾,有感激也有怨怼。
姜桐瞄一眼鄭寶山,想打招呼又不敢。
十二歲的鄭寶山大喇喇的,見到小夥伴姜桐,樂不可支,朝二人熱情揮舞着雙手,“小桐,阿桃姐!”
姜桐不覺笑出來,露出兩顆虎牙,怕姜桃生氣,連忙捂住嘴,在一旁偷偷打量着阿姐的神色。
姜桃早已察覺阿桐的小動作,無奈歎口氣。
原本姜家與鄭家關系還是不錯的,當初原主父母的親事還是鄭熊的母親葉氏從中撮合的,算起來,姜父葉水生與鄭熊還是表親呢。兩人從前經常來往,偶爾一塊打打獵。
但事情壞就壞在打獵上,姜老漢與葉水生出事那回,是同鄭熊兄弟一起進山的。本該萬無一失,可鄭熊兄弟倆突遭急事,中途離開。
之後,山中諸多野獸猝然暴動。姜老漢與葉水生被暴走的獸群逼至絕路,無奈跳下山崖。
姜老漢将活路留給女婿,把葉水生推到懸崖長着的樹上,自己則跌落崖底殒命。葉水生雖保住性命,但被傷到腰背,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他悲痛欲絕,盛怒之下,與鄭家斷絕了往來。
雖然恢複冷靜後,他也想明白在獸群暴動的情況下,鄭熊兄弟在場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也遭遇不測,但心底的嫌隙卻難以消解。
直到姜桃兄長死于邊境,葉水生聞訊吐血,垂死之際才選擇與鄭熊和解。
他死後,鄭家曾多次對姜家主動伸出援手,但姜惠娘心結難消,一直耿耿于懷,皆以冷言相拒。久而久之,鄭家就歇了和好的心思,甚至會刻意避開姜家人。
倒是姜桐與鄭寶山自小就一塊玩,很是親香,雖不太能理解兩家長輩的做法,但并沒有因此疏遠彼此。
姜桃翻遍原主記憶,觀察兩家過往的細枝末節,發現鄭熊一家并非什麼忘恩負義的惡人,反倒是善良忠厚的人家,對姜家也一直很友善。
她心中不禁生出疑問:當初鄭熊兄弟到底遭遇了何事,要舍好友而去?
“阿姐!”
姜桐拉一下姜桃的衣袖,低低出聲。
姜桃乍然回神,目視不遠處的父子二人,大腦飛轉。
她沒有原主對舊事的憤懑,隻覺得眼下姜家生活艱難,對主動給予善意的人家,應當交好,而不是拒之門外,更何況姜父彌留之際已經與對方和解。
姜桐仔細窺着阿姐臉色,見她無任何不快,方揮手回應,“小山!”
鄭寶山聽到回應,笑容愈發燦爛,賣力舞動雙手。
鄭熊見狀略作遲疑,停下腳步,靜靜等候二人,心裡隐隐生出一絲期待。
前日聽阿娘說許嫂子來家傳過話,姜桃病好了。他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還好救回了桃姐兒,否則日後到了地底下,他更難面對葉兄弟。
姜桃姐弟大步向前,很快與父子倆合到一處。
鄭熊身材魁梧,寬闊的肩膀上墊着幹草,上面扛着一個大麻袋,麻袋上猶帶着幾點血迹。鄭寶山則背着一個中等大的背簍。
姜桃緩緩開口,“熊叔,早!”
姜桐跟着問候,“熊叔,早!”
鄭熊朝他們點點頭,掃一眼二人背簍裡冒尖的青菜,心裡明白,姐弟倆要去鎮上賣菜。
姜桃斜睨一眼地上鼓鼓的麻袋,看模樣裝着大家夥,聞起來還有點腥臊。再看鄭寶山的背簍,放着幾隻栗色的野兔。
姜桃與鄭熊寒暄兩句,便無話可說,四人開始前行。
姜桐與鄭寶山則親熱的緊,挽着胳膊,交頭接耳,叽叽喳喳話不停。
鄭寶山雀躍道,“我阿爹、阿叔跟大哥昨日進山打了頭半大的野豬,有兩百多斤呢,瞧那麻袋,裝了半扇子豬肉呢。
“我跟二哥也掏了一個兔子窩,不過,隻留了五隻成年兔子,懷孕的母兔和小兔子都放走啦。”
姜桐睜大眼瞅着麻袋,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滿是佩服與驚羨,“叔叔們跟大山哥他們太厲害啦,不過,小山你也很厲害。”
姜桃光明正大偷聽,暗暗羨慕,一頭野豬啊,怎麼也有兩三百斤重,雖然味道比家豬腥臊,但這可是肉啊!
呔,好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