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兒抱着屍體,雙目赤紅的看着盧玉田,“那是因為官府洗刷不了我的冤屈,也不能幫我報仇雪恨。我要親手殺了我的仇人,讓他去地下給我嫂嫂道歉!”
“什麼仇人什麼嫂嫂?”盧玉田一臉不知所雲,一甩衣袖,無情道,“我從未見過你,何時害過你的嫂嫂?”
“不是你。”嬌兒搖頭,“是你那位同在官場的堂兄!”
“堂兄?”盧玉田更不明所以了,“我兄弟姐妹甚多,你又說的是我哪位堂兄?”
嬌兒咬牙切齒道:“兩年前,他判錯了案子,害得我嫂嫂枉死。他怕自己被懲罰,所以不惜抛棄官位前來投奔你,你不記得了嗎?他叫盧相澤!”
“盧相澤?”盧玉田想了好久才想到這人是誰,愕然道,“可是他早在兩年前就投河自盡了啊?”
嬌兒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空白,随後又兇狠道:“投河自盡?我看是假死逃脫吧!”
盧玉田一甩長袖,信然道:“他确實已經死了,屍體就在我家祖墳埋着,你若不信大可前去挖開了看看。”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嬌兒變得有些茫然。
她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和狐妖做交易,兩年來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之中,支撐她走下去的就隻有滿腔的恨意,可如今仇人身死,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一邊,謝如恙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長徽則是疑惑發問:“他為何會投河自盡?”
盧玉田指指嬌兒,道:“她不是說了嗎?判錯了案子,不知如何面對百姓和父母,投河自盡了呗!”
緊接着,他又嗤笑一聲:“不過我這位堂兄也是可笑,從小就喊着要造福百姓,當一個好官替百姓做主,結果考試考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當了個小官卻因為手下的人不夠細緻判錯了案子,等到罪犯的屍體都涼透了才發現兇手根本就不是她。百般愧疚之下,在來找我的路上就投河自盡了。”
“做錯了事情不該認錯伏法嗎?他既然敢一死了之,為何不願還受害者一個清白?”長徽不解道。
盧玉田攤開手,“一個人被判死是要經過一層又一層的批準,最後才送到他手上判決的。不認,這最多就是一個小失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要是認了,那受罰的可就不止他一個人了,往下一條線,沒有一個人能幸免。”
“可這對死者來說太不公平!”長徽蹙起眉。
“沒辦法,官場如戰場,隻不過血不灑在明面上罷了。”盧玉田歎了一聲,“要做就要做得滴水不漏,否則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也就隻剩死路一條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官的,隻憑一腔熱血?哈……”
長徽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握起,心中五味雜陳。嬌兒卻對着盧玉田吼道:“你以為你就很清醒嗎?四處留情風流成性,你對得起家中妻妾嗎?”
聞言,盧玉田輕笑一聲,緩緩走到嬌兒身邊,随意道:“别的我不敢自誇,除過清醒二字。高門嫁娶不過各取所需,我給她們過活的一方天地,妻為我理家,妾于我取樂,沒有誰對不起誰。再說,能力出衆和風流成性并不沖突,不要對某些聰明人抱有太高的期待啊。”
不遠處,盧夫人正有條不紊地差遣着下人收拾殘局,聽到盧玉田的話也隻是淡淡瞥了嬌兒一眼,然後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
绛仙緩緩蹲下身,問道:“這麼說,你是為了報仇才和狐妖做交易的?”
此時此刻,嬌兒滿腔的怒火被仇人的死訊澆滅,竟一時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情緒來面對這個消息。
“是。”她愣愣點頭。
“你可知這是要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的?”
“我不怕,我隻想給嫂嫂報仇,哪怕是死。”嬌兒輕輕握住了嫂嫂早已腐爛的手,淚水忍不住地決堤,“哥哥走得早,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嫂嫂在照顧我,為了我有個家,她甚至沒有想過要改嫁。好不容易我長大了,可以做些手工活補貼家用,沒想到一個員外的兒子看上了我,想讓我做他的小妾,我不肯,他就要用強的,嫂嫂是為了保護我才和他起沖突的,沒想到沒過多久那人就被仇家給殺了,他們都說是我嫂嫂殺的。一番嚴刑逼供下,我嫂嫂隻能承認,可是……可是……”
她說不下去了,淚水滴在懷中的屍體上,冰冷的屍體又一次沾染上了生人的溫度。
绛仙看着她,心中湧出一種奇怪又陌生的感覺,她将手放在胸前,心跳是正常的。
那種感覺又是怎麼回事呢?酸,澀,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别哭了。”绛仙不知道要說什麼,壓下那絲怪異的情緒後問:“那狐妖又是怎麼回事?”
嬌兒哽咽道:“我當時想給嫂嫂報仇,自己又沒什麼本事,所以就遇到了這隻狐妖,她說她願意幫我,幫我來到汴京找到盧家,代價是讓她附在我身上。白日歸我,夜晚歸她,她不幹涉我的事情,我也不幹涉她的事情,等我報完仇就把我的身體給她。
“那現在應該是她的時間,你為什麼會出來?”绛仙又問。
“因為我怕你真的會毀了嫂嫂的屍體,所以不知道怎麼的我就出來了……”嬌兒輕柔的撫摸着嫂嫂的屍體,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滿了褶皺。
她一怔,下意識地擡頭卻将盧玉田等人吓了一跳。
就在剛剛的幾次呼吸之間,她整個人迅速開始衰老,頭發變得花白,臉上也滿是皺紋,分明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卻在霎那間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媪。
長徽訝然,靈體離開供養人的身體後供養人的身體就會急速地衰老,嬌兒的身體突然變成這樣那就說明,狐妖已經離開她的身體了。
那狐妖去了哪裡?他為什麼完全沒有感受到狐妖的出現?
除非……
此時此刻,她已經寄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長徽連忙喊道:“當心身邊!”
可是來不及了,隻見衆人盯着他的背後,瞳孔皺縮,小夫人用手指着他身後,驚恐地道:“身後……”
長徽一愣,身後疾風驟起,還沒等他轉過頭就聽绛仙發出一聲輕笑:“不會吧,不會真的有妖,自投羅網吧?”
“什麼?”長徽轉過身時绛仙正握住謝如恙的手腕,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