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新忽然連一點掙紮都沒有了。
他擡頭看着許知霖的眼睛,心裡也許還是有點慌張,但仍然努力平靜道:“許知霖,你說的讓我拒絕你,我現在做不到。”
許知霖放下一隻手,忽然笑了聲,“難道不是我一直在逼你嗎?牧新,你這樣的性格太容易被欺負——”
“沒有,如果是不喜歡的人我不會順着他。”牧新急切打斷他。
又說:“我說我不能拒絕,隻是因為我沒想好。”
“許知霖,你是想和我談戀愛嗎?”
牧新好像是很直白地問出口,但确實不隻是突然上腦來的。
他會很認真地對待很多問題,從小到大任何一段關系,他都不會敷衍過去。
親人的喜愛,朋友的關心,他都會全部收下再悉心回贈。
雖然偶爾确實會迷糊導緻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發生,但牧新永遠很樂觀地看這個世界。
許知霖之前問過“喜歡”,牧新又不是傻,他自然會認真思考。
許知霖的喜歡當然不可能是普通朋友之間那種,而是基于兩個人之間最單純的吸引力衍生出來的。
其實這次的思考過程比以前每一段關系都要長得多,因為從一個月前開始,牧新就察覺到有什麼在變化了。
然而直到許知霖把“男朋友”這個詞漏出來,牧新才真正發覺自己沒什麼準備。
他其實一直很循規蹈矩,雖然總說自己愛胡思亂想,會大膽做很多事,他也有足夠的資本,但牧新會一直考慮父母那邊。
長輩們的光環是很大的,牧新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地躺在原地。
他自認也做得不算差,至少十幾年來就沒有過什麼錯誤。
如果現在要談一段戀愛,理性上來看,這是叛逆的選擇。
牧新做不到一點顧慮都沒有。
見許知霖半天沒有說話,牧新也什麼都沒聽到,他隻得又無奈說:“我對你的讀心又失效了。”
許知霖低下頭按在他脖子上,又很輕地蹭了兩下,“想。”
“但是我分得清現實和妄想。”
[能夠告訴你,已經用掉了幾乎所有勇氣。]
[這比上一次幸運太多。]
牧新覺得自己應該笑一下去回應他,但無論選擇哪一個,在現在好像都不合适。
最終他隻是說:“我不太願意你難過。”
“我沒有。”
牧新不繼續就這個問題多掰扯,思考的結果就是放棄給自己加量以此偏向更加理性的選擇。
他伸出手去碰了碰許知霖的,說:“要不今晚我送你回家吧?”
這話出現得莫名其妙,許知霖也明顯沒反應過來。
牧新便說:“你不是認可我的奇怪想法嗎?”
“我試一試,換個相處方式。”
他仍然是有點不适應的,尤其是在聽到許知霖的笑後,整個人更加羞憤了些。
“……所以你到底牽不牽?”
許知霖手搭上去,問:“預備做什麼嗎?”
牧新不去回答,又一次問:“你要和我談戀愛嗎?”
不等許知霖回答,他便自己說起來,“想的話,就,追呗……反正我現在也不喜歡其他人。”
話最終也沒說完,牧新固執地要把許知霖送回去,走的時候又像是提醒地說:“早戀而已,我一點也不介意。”
等看到許知霖進去,他房間那邊亮燈,牧新才疲憊地松了口氣。
過去一個月止步不前的想法,他又用幾十分鐘想好了。
牧新現在已經算得上了解許知霖,他太清楚,許知霖是個很矛盾的人。
許知霖作為重生者,原本應該是很多故事集中的點,可他又偏偏盡量讓自己做一個局外人。
他害怕自己的介入改變其他人原本的線路,繼而影響更多,索性保持距離。
而在牧新這個人身上,許知霖又是矛盾地向前。
他告訴牧新,他不想靠近然後拿走原本該是牧新的東西,可是又不可能再看他重蹈覆轍。
他又說,反正都已經被知道了,幹脆就全部說出口。
牧新都聽得進去。
他确實是一個很多時候都是老好人的一個人,也很少會去拒絕任何要求。
但牧新并不逆來順受,他知道自己隻是很幸運,幸運自己沒遇到過真正厭惡的人,所以不會去拒絕。
對于許知霖,也許是意外,但牧新也覺得幸運。
因為意外,所以他主動去接觸了。
不然大概會像許知霖說的,他們不會有什麼交集。
許知霖說出喜歡的時候,牧新同時還有一種“原來如此”想法。
他的朋友那麼多,但許知霖就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去牽手,去送許知霖一個擁抱,去考慮,許知霖今天的不開心又是因為什麼。
很早前,這就是朋友之上的了。
走之前,牧新聽到許知霖那邊的窗戶打開。
他還沒來得及去思考做什麼,腳下已經踩過去叫了人,“許知霖——”
許知霖點頭,就當應了,又說:“這幾天天氣不好,下次晚上不要送我了,讓你家裡人直接接回去。”
說的時候他握了握牧新的手,又是一歎,“你冬天的時候手好像就沒暖和過。”
牧新眨眨眼睛,笑了下,“但你手很暖和。”
他突然開起玩笑,問:“下大雪的話,學校會不會停課?其實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比起預知未來,重生好像更厲害了。”
許知霖忽然沉默,他在牧新手心勾了兩下,低聲道:“學校的事,我一件也不知道。”
“你忘了?”牧新正想說點什麼跳過去,畢竟都這麼久了,記不清楚也正常。
許知霖卻說:“你在夢裡見過我的。”
牧新雲裡霧裡,許知霖繼續:“我之前說,我以前過得很不好。你看到那個我一定不會喜歡,而那個我,和你也不會有任何交集,我不在現在這個學校。”
牧新一愣,忽然掀起他袖子,不可置信問道:“你以前□□嗎?”
怪不得會有那麼長一道口子,怪不得表面怎麼看都是标準好學生的人說自己會打架。
“你們不會有什麼幫會吧?就是那種,‘你若傷我弟兄,我必毀你整個天堂’口号的地方?”
許知霖嘴角上揚得有點艱難,“這個,不太對吧……”
牧新越想越上頭,更恐慌了,“難道是什麼暴力組織?許知霖,你不會還想回去吧?我覺得你現在就很好,過去的就不存在了。而且那種很容易被端,你不要去。”
“……”
見他沉默,牧新一咬牙,說:“你别去,也不用追我了,就——”
許知霖忽然按在他兩頰,無奈歎一聲,“有時候也不用想太多。”
“快點回去吧,還有什麼都可以直接在手機上問我。”
這次是真的走了,但許知霖又像是不放心似的,說:“原本這個是不打算告訴你的,因為我以前确實不是什麼好人。”
他搖了搖頭,也沒什麼辦法,“但我可能更害怕哪天被你聽到了。被突然發現和主動坦白的結果好像是完全不一樣的。”
牧新完全不覺得有什麼,“我不會讨厭你的。”
[你的朋友們都很優秀,我當然不能是例外的那一個。]
猝然聽到,牧新回過頭去,隻看到許知霖向他揮了揮手。
牧新低下頭在手機上發消息:可能是我本人也隻會看到比較優秀的人吧,你不是就被我看到了嗎?
他晚上收到了手機上接連好幾條的天氣異常預警,但被許知霖打過預防針後,牧新竟然還有點平靜。
學校沒停課,隻是晚自習暫時取消了,随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