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樣的美麗出衆,還曾在那麼多完整的男人身上體會過人間極樂,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隻有半個男人呢?
如若她知道了他的情形,糟糕一點,她會指着他殘缺的身體放肆地大笑,讓他滾蛋,美好一點,她會同情地看着他,并向他承諾說她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相信應該是後者,她顯然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可是,那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在往傷口上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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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你剛剛在看什麼呢?”
佩内洛普一驚,立刻将頭轉了回來,目不轉睛地盯着下面的舞台,試圖忽視坐在她們對面的那個男人。
她太清楚他的關注了,即便在她沒有看向他的時候。就仿佛她能感覺到他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的皮膚,那幾乎比夏日的陽光還要更灼熱。
也許他看的并不是她呢?而是她渾身透着風情的朋友莎拉。
莎拉曾經也是著名的交際花,但在五年前,裡士滿男爵得到了莎拉的手,這個叛逆的鄉村牧師的女兒,最終成為了男爵夫人。
而且,她忍不住想,年老的裡士滿男爵顯然是不太清楚,但她與倫敦的許多紳士卻都非常明白,莎拉婚姻外的生活可依舊是精彩得很呢……
“就隻是随便看看罷了,這出戲太無聊了。”佩内洛普讓自己聲音平靜道。
莎拉狡黠一笑,道:“别在我面前裝,我知道你已經注意到了,有個男人在盯着你看呢。我想我還記得他,他貌似是,朗斯通勳爵?他非常英俊不是麼?而且也頗有些風流名聲。他看你的樣子就像他正餓得要命,而你是一份美味珍馐。”
是嗎?佩内洛普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向朗斯通勳爵看過去,看他的眼神是否真的像莎拉所說的一般。
她最近畢竟是承受了很大的打擊,她不希望會顯得像個自作多情的小醜。
于是,她還是令自己去不為所動道:“你也知道這些上流社會子弟的,他們會看着所有女人,跟所有女人調情。”
“那就去與他調情吧。”莎拉道,“與一個年輕、充滿活力的男人開心一下。你還沒結婚,這是好事,不像我,必須得忍受老男人潮濕且充滿褶皺的皮膚與他床單下那些笨拙的愛撫,偶爾想找點樂子都得偷偷摸摸的。”
莎拉有意使氣氛更輕松些,可佩内洛普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我對他來說太老了,與他調情是純粹的浪費時間,也許他轉頭就會拿這事在俱樂部裡做談資,嘲笑我這個可悲可笑的老女人。”
她果然還是把一些蠢男人說的蠢話給聽到心裡面去了。
莎拉無奈地歎了口氣:“我起碼都說了一百遍了,别總是對自己那麼苛刻,你現在的身材與你二十歲時幾乎一模一樣,别跟我說你的腰粗了一英寸,就那麼一英寸,我的腰都粗了好幾英寸了,而你的臉蛋也還是像天使一樣甜美可愛。”
來自好友的真誠贊美确實讓佩内洛普心裡感到好受了一些,她溫柔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輕輕道:“謝謝,莎拉,你真好,而且永遠都是這麼好。”
她說話的語氣表明她并不懷疑朋友話中的真心,隻是,她顯然也認為對方估計隻是被她們之間十幾年的友誼蒙蔽了雙眼,這可真是讓人絕望。
“你已經垂頭喪氣兩天了。”莎拉道,“萊頓那種貨色可不值得你這樣,事實上我都不明白你之前怎麼看上他的,他現在能跑去跟瑪格麗塔·貝羅奇奧搞在一起很好,她跟他蠢到一塊去了。”
“因為當時就隻有他對我還算有點興趣。”佩内洛普自嘲地笑了笑,“于是我看不見他的任何缺點了。”
“有一大把的男人渴望着帶你進房間,比如對面的朗斯通,他的眼神都快要把你扒光了,就你還在這裡死鴨子嘴硬。你太固執了,親愛的,而且屢教不改。”
“你從前明明還說堅持自我是我的最大優點。”佩内洛普似真似假地抱怨,“你也是知道的,萊頓并不是第一個才半年就抛棄了我的男人。這幾年來,男人對我的興趣确實越來越短暫了,我想,我很快就會留不住一個男人超過三個月了,再過兩年,我就徹底無人問津了。”
“那是因為你這幾年來對男人的眼光變得越來越差了,我希望你明晚參加舞會時,腦子裡進的水已經沒有了。”
“我沒打算去了。”佩内洛普皺起了眉頭,“我不想看萊頓炫耀他的新情婦,一個起碼比我年輕十歲的女人,之後所有人都會看我的笑話。”
“你躲着他們才更像個笑話。我們在這個該死的社會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了,你還能不清楚這個嗎?”
莎拉緊緊地拉住了佩内洛普的手道:“我得好好地打扮你,你必須看起來高高興興的。畢竟你的前情人終于意識到了他不太适合聰明有教養的女人,并成功地找到了他的同類,這值得你慶祝一番。”
佩内洛普終于還是在朋友刻薄的話中笑了出來,并在之後的時間裡也努力令自己保持了微笑。
她走不出來了。
她不明白,十七年的時間怎麼會過得這麼快呢?她因為青春美貌而倍受贊譽的日子就仿佛還是昨天,那時候,所有的男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垂青……
還是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她如此告訴自己,她每天都在一點點變老,她以後為這件事流淚的時候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