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的電話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松田陣平盯着屏幕,面無表情地按下靜音鍵。
糾結了片刻,他起身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卷鋁箔紙和一個大号的餅幹禮盒。
把手機一層一層包上鋁箔紙,直到看不見任何縫隙,再撬開禮盒,吃出一個恰好能容納手機的餅幹坑,将手機嵌進去,蓋上盒蓋,用剩下的鋁箔紙又裹了幾層。
等到最後一張鋁箔紙用完,震動聲也聽不見了,松田陣平才滿意地拍了拍這個跟金屬球似的東西。
雖然很醜陋,但的确是很好用的法拉第籠。
“地下室沒信号,”松田立起大衣的領,擋住寒風,“收不到通知,多正常。”
嗯,這理由,差不多夠用了。
此事,還得從前一晚的午夜說起。
黑沼一郎的布置簡直喪心病狂,米花中央醫院裡大大小小十多枚炸彈,全都藏在病床、醫用櫃、氧氣瓶這些人流密集又最容易碰撞的地方。
幸虧及時發現,才沒有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而最令人震驚的是,這些炸彈所用的原材料,加在一起,接近一噸。
個人想搞到這麼大量的爆炸|物,根本是天方夜譚。
爆|炸物處理班人手告急。
萩原研二他們白天才剛在一處老舊居民樓裡拆過一枚結構極其複雜的液體|炸彈。
當時萩原研二發現正在安裝炸彈的犯人,沒有驚動,呼叫支援直接包圍了居民樓,直接來了個甕中捉鼈。
不過不幸炸彈還是被啟動了,那是一種雙組份爆燃裝置,紅藍兩種液體一旦混合,便會瞬間引發高溫爆炸。好在當時人手足夠,操作得當,最終有驚無險。
可就算是萩原,也無法在高壓狀态下從白天連拆到深夜,繼續接手醫院的十幾處拆彈現場。
于是,松田陣平順理成章地接了手。
他離開爆處組還不到十天,中途也因為黑沼的案子短暫回調參與過一次處理,他仍然是那個三分鐘解決一個炸彈的人。
等一切處理完回家,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松田陣平草草洗了個澡,想着哪怕能睡兩三個小時也好。
明明困得要死,倒上床居然根本沒法睡着,此時手機一震,一封陌生号碼的短信發了過來。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
不過聽說剩下的部分會二次銷售。
我在午夜看到新聞裡這麼說,你有看到嗎?】
哈?
松田陣平一怔,時弦濑音,她怎麼會在這個點給他發消息?
……還是說在兩人發生過一段不太美妙的交談後,她一直輾轉反側到現在?
【我忙到很晚,沒看新聞呢。怎麼能這麼做,甜品放到第二天根本……】
“……”
“混蛋。”
松田陣平像被誰扇了一巴掌,一把把被子拉到臉上,黑暗中他聽見自己心跳聲,是煩躁。
身體的本能快于理智,他都還沒來得及分析清楚濑音的意圖,靈活過了頭的手指就已經打完第一行字了。
以他們現在的關系,既然濑音給她施壓,那現在她近似求和的行為,他也不應該回複,更不能順着她走。
松田陣平一個字一個字删掉那句話。
這家夥……
總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永遠有合理的理由解釋一堆可疑的行為,卻又步步逼近。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殺人犯,但有一點他确定得很——她非常、非常惡劣。
“真的是……”松田咬牙,“她有病吧。”
但更該罵的,是他自己。
如果她真的隻是被牽連,生死面前走了幾遭,還被他誤會、質疑……她會不會難過?
不,她不會。
但要是會呢?
松田一頭栽進床墊,盯着天花闆,閉眼,翻身,再閉眼,還是翻身。
身體早就到了極限,大腦卻像是被夜色灌了尼古丁,神清氣爽、煩得要命。
他又一次摸出手機,點亮、熄滅,點亮、熄滅。
“别想了……别去碰……煩死了你!”
這是個陷阱,不要去探究,不要去凝望。
警覺感在叫嚣,松田陣平再次放回手機,被自己給氣笑了。可即使沒有看,信内容還是在腦海裡滾動播放。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
等等,松田陣平猛地反應過來,濑音沒有點甜品啊……不對,這家美式快餐店,根本就沒有日式甜品!
是惡作劇?還是說……根本不是濑音發的?
松田陣平調出短信,目光遊移到最後一行。
午夜——十二點。
零點。
Zero。
一種幾乎荒謬的猜測浮上心頭。
從警校畢業後,降谷零那家夥就跟蒸發了一樣,連帶着他那幼馴染諸伏景光也一聲不吭地失了聯。
聽說他們進了公安,現在估計在哪個陰暗角落裡潛伏,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敢說。
已經四年杳無音訊了。
如果發消息的——是“零”呢?
太不現實了,可偏偏,松田陣平的困意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他靠坐在床頭,像被拉入了一場半夢半醒的解謎遊戲,不自覺地開始逐字分析那條短信。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不過聽說剩下的部分會二次銷售。】
“Venus……ヴィーナス……Vi-i-na-su……”
拆音,翻譯,逐詞剖解,他在極度疲憊的腦子裡瘋狂翻詞庫。
“材料……素材……しざい……”
“銷售……販売……はんばい……”
不對,沒有任何有意義的詞。
如果縮二次銷售,“二次”,對已有信息也要二次處理呢?
拆開,轉音,再重組。
Vi 轉成 Bi,從“二次販売(にじはんばい)”中提取“じはん」(Jihan)”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