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ījihan。

“……ビージハン？”

松田愣住，這個詞像根倒刺，突然卡在腦殼最深處。

他一股腦翻起身，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昨天在黑沼家踩點時的記錄。一頁頁翻過去，在地址勘察欄裡找到了那個曾經覺得無關緊要的名字：

ビージハン資源流通株式會社。

——美爾資源再生有限公司。

“是它。”

這家公司負責的正是黑沼宅所屬區塊的垃圾處理業務。

所以這條短信，或者說暗語，是要通知他炸彈會送到美爾垃圾處理廠？

也不對，和現實不符，重新梳理邏輯，更大的可能是：

炸彈原料，來自美爾垃圾處理廠。

我在午夜新聞裡看到了你。

我是降谷零。

松田抽出衣櫃裡的外套，一邊披上，一邊出門。

驅車抵達警局時，天已泛出魚肚白。

技術科的老同事打着呵欠，把他要的監控資料調了出來。

黑沼宅屬于半山腰地帶，最近半年，附近住宅都沒有任何攝像記錄，但巧在街道一頭一尾的餐飲店和停車場，嚴格記錄下每一輛往來的車輛，這些天警視廳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排查，但都一無所獲，可如果聚焦到美爾的車輛，重點一下就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年前的某天，藍色垃圾處理車出現在畫面邊緣。引起松田陣平注意的，是駕駛員極為優越的駕駛能力，哪怕在狹窄的入口，也精準漂移入位。

畫面繼續推進，駕駛座的車門被拉開，一個人影從車上跳下。

鴨舌帽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但人影側過身時，鬓角露出一縷金發。

青年身形修長，走路帶風，卻沉得住氣，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垃圾處理工。

松田的瞳孔一瞬緊縮。

不需要更多畫面，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降谷零。

地鐵、老人、看手機。松田陣平大為震撼：“好家夥。”

他的警校同期，優秀畢業生，公安幹警，一個号稱戀人是國家的男人，蹑手蹑腳給反社會炸彈犯，屁颠颠送去了一噸炸藥。

槽歸槽，以降谷零的謹慎，不可能不查清自己送出去的東西是什麼。

更别說，那是近一噸的炸彈原料，他絕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但問題就在這兒。

身為公安的降谷零，沒走任何正規渠道，反而換了個新号碼，兜了個圈子，用暗号給他發消息。

松田陣平目光定在監控畫面上那個熟悉的背影，聲音幾乎成了自言自語的歎息。

“你這家夥……到底惹上了什麼事啊……”

是上線失聯了？還是……

如果零一年前就已經發現問題，那麼他應該更早聯系自己，而不是隔了整整一年才發來暗号。

整整一年，他一直沉默着，沒有任何示警。

這說明，至少在降谷零的認知裡，那份情報确确實實送達了。

可實際上，從案件爆發前，到炸彈被拆除的最後一刻，公安和警方都沒有展現出任何提前知情的迹象。

對于孤立犯罪，這已經很不同尋常，更何況黑沼一郎案持續四年，公安有大把理由去重視它。

沒有預警，沒有部署，沒有防範，這本身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降谷零選擇在此時冒險發送暗号，或許是他終于意識到，那份情報被人壓下，甚至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真正送達。

可如果切換成降谷零的視角，僅靠公開新聞，他看到的将是炸彈案被順利解決、警方完美應對。如果他與公安的聯系早已切斷，他是不可能知道警方事前毫無準備的。

也就是說，零此刻能精準判斷“警方無預案”，必定是在與公安系統仍然保持一定聯系的情況下，确認了這場案件的真實狀況。

他也因此推測，公安内部……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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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隻是警視廳系統的人，對于監管警視廳的公安，他知之甚少，雖然零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妙，但他必須也隻能信任。

至少零給他的線索，他得查下去。

上午他剛告訴目暮警官這個結論，當然沒有提到降谷零，他隻是說發現炸彈原料可以隐藏在垃圾車中，并申請對美爾美爾資源再生進行調查。

下午，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目暮警部，麻煩您現在立即停止對美爾資源再生的所有調查。”

警視廳内，氣氛凝重得像根繃緊的弦。

公安部的風見裕也推開搜查一課的門，姿态禮貌，語氣卻十分強硬。

目暮十三的眉頭深深蹙起：“風見先生，突然提出這種要求，理由呢？監控顯示垃圾車離開時輪胎承重明顯比來時更少，嫌疑如此明顯，我們有權展開進一步的調查。”

“很抱歉，具體原因我無可奉告。但可以明确的是，這起案件從現在開始，将由我們公安部接管。”

風見垂下眼，微微躬身，“實際上，這起案子從最開始，就是由我們公安負責的，請您務必配合。”

佐藤美和子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你們負責的結果，就是一點信息也不告訴我們，讓松田警官差點犧牲！讓整個城市1200萬人差點喪命！”

“佐藤警官，”目暮十三在佐藤說完話後才制止，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冷靜點，現在不是争執的時候。”

風見裕也：“對不起，這是命令。”

佐藤還要嗆聲，目暮十三扯住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公安高于警視廳，佐藤是一名優秀的警官，她的職業生涯不能葬送在這裡。

目暮十三：“可是風見先生，調查人員已經出發，部分警員甚至可能已經抵達現場了。”

“那就請您現在立刻聯系他們，要求馬上撤回。”

目暮警部深吸一口氣，緩緩拿起電話，當着風見的面撥出了松田陣平的号碼。

電話響了許久，卻無人接聽。

“抱歉，似乎一時聯系不上他們。”

目暮放下電話，語氣帶着一種無辜又強硬的微妙，“畢竟我們并未提前得到任何通知，所以安排調查人員深入取證，是非常正常的行動。”

風見緊抿嘴唇，一時無言。

佐藤冷冷道：“他正忙于調查，無法接聽電話吧？畢竟警方可不像某些部門那樣，隻會突然插手阻礙正常調查！”

“佐藤！”目暮再次出聲，語氣嚴厲地按住她肩膀，“坐。”

風見一雙頗有特色的眉毛皺了起來：“目暮警部，我希望貴方能夠盡快聯系到他們，并立刻停止調查。如果造成後續不良後果……警視廳恐怕無法承擔相關責任。”

“……明白了，我們會盡力聯系。”目暮警部歎息，“但還請你們公安也盡快提供進一步的說明。”

房門關閉的瞬間，佐藤美和子終于爆發：“這群公安！憑什麼嚣張啊！”

“必然有我們無法觸及的緣由……”目暮十三他緩緩擡起頭，看向窗外，臉上的憂色更深了一層。

“松田啊，你這家夥……到底跑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