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琬知從書包裡找出一個創口貼,貼到手上,又從夾層翻出自己剩下的錢,抽抽搭搭地出門了。
李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他家的鑰匙,現在好了,他還要找人換鎖,又得花錢。
他讨厭死李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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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前,學校組織了一次活動,要帶學生們去郊區參觀曆史文化博物館。
學校的大巴車是按男生女生來分配座位,方琬知運氣不太好,偏偏和李徹分到了一輛車上。
自從那天宣布絕交後,方琬知在學校裡,就經常被李徹小團夥裡的成員明裡暗裡地欺負。
但是,他甯願受欺負也沒有去找李徹道歉。因為方琬知想明白了,他根本就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李徹,李徹那些毫無道理的指責,完全就像他在餐廳裡遇到的壞顧客一樣,是在故意找茬。
車廂裡很熱鬧,學生們難得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叽叽喳喳地說話,一點都安分不下來。李徹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搭着二郎腿打手遊,看到方琬知上車,眼神便變得很陰沉。
他本來以為方琬知很快會來找自己道歉,乞求原諒。畢竟,方琬知這麼一個可憐蟲,從小到大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别的朋友,隻要自己随便施舍點東西,他就會感激不盡地貼上來。
但是,竟然沒有。都好幾天了,方琬知一點沒有主動示好的意思,甚至走在路上看到他,也都像在看空氣一樣無視掉。
李徹知道自己有幾個朋友在故意找方琬知麻煩。他沒有慫恿,但也默許了這種行為。
因為方琬知這回實在太犟了。要讓他吃點苦頭,他才會意識到,之前被自己庇護的時候,日子過得有多爽。
方琬知剛上車就被人伸腳絆了一下。
他踉跄着扶住旁邊的座椅,不等做壞事的人得意地笑出來,就低頭看準那隻腳,狠狠踩了下去。
“我操!”被他踩的人疼得一下從座椅裡彈起來。這是李徹在籃球隊裡的隊友,名字叫陳劍宇,平時就是說話很惡心的一個人,學校的女生都讨厭他,看到都避着走。
陳劍宇呲牙咧嘴地揪住方琬知的衣領:“你想死是不是!老子是籃球運動員,要是被踩傷了你賠得起醫藥費嗎?!”
“怕被踩到,那你就不要把腳亂伸啊。”方琬知眨巴眼睛看着他:“多危險。”
“你!”陳劍宇揚手就要教訓他,但耳光還沒落下,便被人抓着胳膊扯開。
陳劍宇詫異地看着攔住自己的人:“隊長!”
李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牆一樣擋在他和方琬知中間。
方琬知後退一步,跟李徹拉開距離。他這個反應讓李徹惱火地睜大了眼睛,但到底也沒說什麼,看着陳劍宇冷聲訓斥:
“你還知道自己是運動員。這麼多人看着,還搞些無聊的小動作,不覺得丢臉麼?坐回去!”
陳劍宇被他罵得縮着脖子老老實實坐下,沒有再亂吠一個字。
跟車老師這時也上車了,開始整頓紀律。哄鬧的車廂逐漸安靜下來。
老師見方琬知和李徹還在過道站着,不高興地說:“車子馬上要開了,你們趕緊坐好。”
李徹瞥着方琬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方琬知也連忙尋找座位,但除了李徹身邊那個靠窗的位置,竟然沒有任何一個空位了。
“老師——”方琬知大着膽子想跟老師交換一下位置,卻聽到李徹揚聲說:“老師,看來這裡有位同學不想聽你的安排。不然給他換輛車吧?”
跟車老師的目光掃過來,方琬知急忙抱着自己的包蜷縮到李徹旁邊。
李徹冷哼一聲,抱着手臂目視前方,也不再玩他的遊戲了。他故意把腿張開,擠壓着方琬知的空間,直到後者已經緊緊貼着窗子,忍無可忍地喊了聲:“李徹……”
李徹充耳不聞,抖着腿,開始閉目養神。
“李徹。”方琬知又喊了聲:“你把腿收一收,行嗎?”
“你在跟我說話?”李徹終于側過頭看着方琬知,眼神說不清是幽怨還是憎惡,牢牢地黏在方琬知臉上。
方琬知小聲說:“謝謝你剛才幫忙。”
“别自作多情了,我教訓自己的隊員而已。”李徹冷笑:“就算他欺負的是一頭豬,我也會阻止的。”
方琬知忍着不适又說:“好,我知道。那你現在可以坐端正,不要再擠我了嗎?麻煩你了。”
李徹沉着臉坐好,收回了腿。
方琬知也不再跟他說話,抱着單肩包,轉頭安靜地望着車窗外生機盎然的春日景緻。
李徹斜過眼神看着方琬知的側臉,思緒又控制不住地開始上下起伏。